在他邊,是他的兄弟夏渣,蠢蠢:“大哥,我們要立下大功了.”
敵人水一般湧來,耶律隆續再也抵抗不住,咬牙關,顧不得那幾十車銀子,大喝一聲“撤退”,就敗逃而去.
完海陵豈容他等逃竄?這些人是四太子多次剿而不滅的,自己若立下此等大功,他還能有什麼話可說?
完海陵是金太祖的庶子的兒子.他的母親又是庶子的小妾,因此,他可謂是庶子的庶子,所以,子非常倔強,從小心懷異心,非要出人頭地不可.見四太子老是橫在自己頭上,永無出頭之日,雖然口裡服,卻總要立下一番功勞,讓他不再挑剔自己.
海陵也算勇猛之人,當即親自率軍追擊耶律隆續.慌忙之中,雖未能擒獲耶律隆續,卻將整支耶律的軍隊消滅乾凈,隻耶律隆續帶著三兩親兵逃走了.
他得意洋洋,立即下令清點銀兩,往回趕.
凈淵莊.
這是方圓幾百裡,很難得的一個優雅的景緻,雖不若蘇杭園林之風,卻別有一潺湲風雅的氣派.在莊子的門匾上,提著一首詩:
錦袍駿馬曉棚分
一點星馳百騎奔
奪得頭籌須正過
無令綽撥斜門
這是宋徽宗的親筆.靖康大難後,宋徽宗父子被分兩路押解回金國.因為當時的主帥之一宗喜茂德公主,在刻意的逢迎和討好之下,便準許宋徽宗一行隨自己押解.路過凈淵莊時,他舉行馬球比賽,要宋徽宗題詩.宋徽宗就寫了這樣一首.宗很滿意,當即下令將看守宋徽宗的金軍替換了趙氏的一位王子和駙馬.這樣,宋徽宗的日子纔好過一些.隨後不久,就傳來趙德基應天登基的訊息,此時,宗覺得囚宋徽宗已經沒什麼意義了,又經不住茂德公主枕邊的苦苦哀求,便要求宗翰放了宋徽宗一行.但是,宗翰無論如何也不答應.
那一次的宴會,金兀曾經參與,隻是他當時還沒有那麼高的銜,算不得什麼.這次宴會後,他便搜山撿海,憑借淮揚大屠殺,立下赫赫威名,一路升遷,直到今天的左丞相,都元帥,獨攬金**政大權.
他細看宋徽宗那種有名的“瘦金”書法,不能不承認,這個風流輕佻的皇帝,這手字,完全無可挑剔,完全該被列書法大家的行列.他背負著雙手,在凈淵莊走來走去.誰也不知道,這裡,其實是他的另一個私人的府邸,也算是大金的一個據點.是他從宗手裡繼承下來的,擁有管轄權,但並不獨有.
心裡微微惆悵,宗,自己的二哥,當時他對茂德公主的喜簡直無以復加,如果他不是那麼早死,也許,茂德還會有更好一點的結局.他甚至有一次曾聽宗唸叨,希茂德替自己生一個兒子,那個兒子,也許會秉承母親的姿和南朝的那種與生俱來的文雅.
宗如是想,自己呢?
事實證明,當年宗翰的決定纔是正確的.朱仙鎮一役後,趙德基求和,金國送回韋太後和宋徽宗的梓宮(棺材).就這麼一個被金軍淩辱後的老婦人和一堆白骨,就換來了宋國的半壁江山,誅殺嶽鵬舉,大量金銀財,年年納貢.
如果當初宗出於個人私,真的放了宋徽宗,日後豈會得到這些好?
他微微失神,英雄如二哥,有時也是過不了人關的.
自己呢?
那是25萬貢銀!是大金一年的總稅收.現在的大金已經不比昔日,多年用兵,國庫空虛,加上貴族們連年豪奢,真實的國力,其實已經不如宋國了.正因為如此,他才決不能讓這筆貢銀流逝.
他用力的揮手,彷彿要獲得一種無上的力量和決心.
“茍利國家,豈敢私耶!”這話,他是對宗所說,也是對自己所說.
隻要一切有利於大金國,自己,萬萬不可能徇私!
門外,萬馬奔騰,他微微皺眉,果然,武乞邁急報:“四太子,海陵回來了.”
“哦,這麼快?”
“他們帶了大批銀子.”
他走出去,待要看看海陵的戰果.
海陵騎在馬上,滿頭大汗,神非常得意,又記起什麼,變一種小小的謙卑和討好的神:“稟四太子,末將不辱使命,奪得像石山的寶藏,正是秦大王那廝藏在那裡,沒來得及帶走的……那25萬絹帛也全在.”
金兀眼神非常奇怪:“海陵,你知道哪些銀子是多?”海陵微微一怔,路上倉促,他當然沒法停下來清點,下意識地問:“應該是全部吧.秦大王把搶來的貢銀全部藏在哪裡……”
“你何不清點一下再說?”
海陵頭上的汗水更多了,有些急了,馬上下令清點銀兩.白花花的銀子在下反著刺眼的芒,眾人劈裡啪啦一陣清點,海陵的麵越來越難看,終於,負責記錄的書記跑上來,大聲回報:“是十萬銀子.”
海陵臉比豬肝還難看,咬牙切齒:“秦大王這廝可真狡詐!”
金兀淡淡道:“這是他慣用的伎倆.”
“四太子,末將請命,再去追殺秦大王,奪回那剩下的15萬銀子.”
金兀不聲.
海陵一驚,忽然意識到,凈淵莊的周圍,氣氛那麼肅穆.原來,那是一隊在廣場上集結的重甲柺子馬.這個地方,正是原來宋遼界的必經之地.
他暗恨,到底還是這老狐貍技高一籌,卻裝出驚喜的樣子:“四太子早有神機妙算,末將佩服佩服.”
“海陵,你們也算立下大功了,下去歇著罷.”
“可是,秦大王他們……”
“你急什麼?總有你戰鬥的時候.他們就要來了.大家養足神,以逸待勞,秦大王,這一次,定他來得,去不得.”
“是,末將遵命.”
眾人退下去,金兀驀然回頭,一驚,後,站著陸文龍.
陸文龍的眼神也很奇怪,看著前麵廣場上,整裝待發的柺子馬,那是他們一種奇怪的休息方式,是每次大戰之前的必修課.
“兒子,你怎麼來了?”
“是我跟著阿爹的侍衛一起來的.”
金兀佛然不悅:“你怎麼不呆在家裡?打仗是很危險的……”
他斷然反駁,提著自己的長槍:“阿爹不是說,大金的好男兒要灑疆場麼?怎麼我就戰鬥不得?”
金兀這時才意識到,這個孩子,高已經過自己的肩了,快要趕上自己了.
年人,有一段時間,就如田裡的禾苗,見風就長.這一段時間,孩子眼看著,個子刷刷地往上躥.
陸文龍的目落在那一隊柺子馬上,聲音非常低:“阿爹,那一次,是不是你救了媽媽?”
“哪一次?”
“就是刺殺秦檜那次!”
金兀麵一沉,斥道:“小孩子不要胡說八道.”
他盯著金兀的麵孔,非要得出一個結論:“阿爹,你說,是不是你?除了你,誰還能調柺子馬?”
金兀隻覺得無比煩躁,無比的憤怒,轉就走.
陸文龍怔怔地看著他,心裡一直一直在失.因為,他已經聽到了,父親接下去將要對付的是什麼人.是秦大王——那個自稱老子,自己卻他壞蛋舅舅的秦大王.他在大蛇部落時,秦大王曾幾次看他,給他帶來許多小玩意,又教他功夫.但是,秦大王卻是阿爹的敵人——為什麼?這是為什麼?他怎麼會是阿爹的敵人?
心裡更有種小小的直覺,他已經逐漸長大了,懂事了.媽媽,一定是跟秦大王在一起的.媽媽悄無聲息地,這是要回宋國了.
他本想送一程,隻是想送一程,所以跟著父親的侍衛溜到這裡.父親接下來要對付的人,就是秦大王,也是自己的母親.
他心裡非常慌,卻還抱著一僥幸.如果,上一次出柺子馬營救母親的真是父親,真像海陵說的那樣是父親,那麼,他就不會那麼擔憂.可是,父親卻從未承認.直到現在,他都沒有承認.
他驚懼起來:莫非,父親本就不曾去營救過母親?
若是花了大力氣營救的人,怎忍心再次去截殺?
他急於弄清這一點,想找到一個支撐的支柱,渾不由得微微發抖,彷彿自己這個年齡不能明白的一場災難在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淩晨,押送銀兩和絹帛的大軍終於開走,凈淵莊,慢慢地安靜下來.
夜下,一個人慢慢地往一道門走去.那是一道碩大無比的銅門,上麵有大大的鎖環,常年閉.他慢慢靠近,四看看,沒有任何聲音,便出鑰匙,慢慢地開門.
巨大的銅環發出“當”的一聲,他嚇了一跳,手一鬆,鑰匙差點掉在地上.他趕拿住,四周看看,幸好這裡向來僻靜,沒有任何人來.
他悄然關了門,躡手躡腳地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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