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般的沉默里, 姜稚低頭看著腳下的爛攤子,皮不,小聲發出一串抑揚頓挫的哼哼唧唧:“嗯嗯嗯嗯嗯?”
小滿愣了愣, 約聽懂了這含混的話音——還不快收拾?連忙慌手慌腳蹲下去撿那折子書。
這一慌, 拎了頭掉了尾,原本并未打開的一半折子嘩啦啦全攤了開來。
小滿一驚,扯面似的倒騰著那冗長的折子,越急越收不起來。
姜稚僵地緩緩轉過眼看去。更多彼此夾纏的姿態一幕幕躍然紙上,春乍泄, 破紙而出,于初夏的晨曦里瀲滟浮。
明明是別人的恩,看著看著眼前卻出現元策的面目。
再一抬眼,發現元策也半回著頭,與一樣斜眼瞄著那些畫。
視線在半空相撞,兩人再次燙著一般,各扭過各的頭去。
狼狽的小滿終于扯完了面,將折子書合攏在手,吁出一口氣。
姜稚背對元策,結結道:“我、我今日便不去軍營了,你——吃好喝好,莫太勞累。”
“你也是。”元策點下頭去,抬靴往外走。
刀山火海亦步履如飛的人一腳絆到門檻,扶了一把門框站穩,目視前方正了正領襟,再次抬靴,了出去。
驚蟄和谷雨眼看姜稚臉紅了一上午,幾次問可是中了暑熱,可有不適,都未得到回應,忍不住去問小滿今早發生了何事,小滿支支吾吾,臉也紅得像煮的蝦子。
一直到了午膳時辰,目睹過寶嘉那份大禮的主仆二人方才緩過一些勁兒來。
飯桌旁,婢三人一同伺候著姜稚,一時慨萬千,上一次三人這般齊聚,還是去年冬天姜稚遭遇山賊的前夜。
姜稚也想到了這里,讓們都別站著伺候了,坐下來與同桌用食吧。
三人連連推托,最后還是拗不過郡主之命,一個個束手束腳坐了下來。
姜稚魂游天外一上午,此刻才定下神,繼續細問起小滿侯府里的事。
小滿一一作答,說自從鐘家滿門男丁失蹤的消息傳來,夫人便像散了氣神,被侯爺放出佛堂以后也沒什麼心思管事,府上諸多事宜仍由許氏暫理。
大公子腳養好了,又好了傷疤忘了疼,日往煙花巷柳之地跑,夫人跟丟了魂似的也不管他,侯爺擼著袖子痛罵大公子孽障,三天兩頭上家法。
所幸許氏庶出的兩個兒子尚算爭氣,都參加了今年的春闈,不過是否中第便不知道了,因放榜之前已經出發往河西來。
等小滿事無巨細地說完,姜稚問道:“那舅父這些日子便一直待在家里頭,皇伯伯沒給他派新差事?”
“是的,郡主,”小滿低著眼道,“圣上恤侯爺年前在南面修渠,連過年都沒趕回京,讓他今年好好歇息。”
“那也好,升哪兒有重要,”姜稚點點頭,咕噥道,“不過舅父近來既然賦閑在家,先前我遭遇刺殺,怕他聽說消息嚇到,特意給他報去平安,他怎的也沒回信過來……”
“侯爺沒回信給您嗎?”小滿瞳仁一,見姜稚朝看來,目躲閃開去,垂下頭道,“那、那興許是奴婢走后,侯爺有了新差事也說不定……”
看著小滿張的神,姜稚夾菜的筷子一頓,驚蟄和谷雨也都打量過去。
們三人之中,小滿是最實誠的一個。
“怎的了?”姜稚一愣,“舅父可是被派了什麼麻煩差事?”
“……奴婢三月中旬便離京,不知道后邊的事。”
“那你結什麼?你不知道,我又不會怪罪你。”姜稚皺了皺眉。
驚蟄也肅起臉來:“小滿,不許對郡主有所瞞,別忘了,郡主才是你的主子。”
“奴婢不敢!”小滿立馬起跪下去。
姜稚看著腳邊瑟瑟發抖的人,忽然記起今早問小滿舅父子如何,小滿說了一句“一切都好”之后便打岔開去,與說起寶嘉阿姊送來的包袱,又記起舅父如此心急將嫁出去——
姜稚心里打抖,緩緩擱下筷子:“你這吞吞吐吐的,舅父可是出了什麼岔子……?”
“奴婢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麼?”姜稚著急得站了起來,“你起來回話。”
小滿站起來,埋著頭道:“郡主,奴婢也是在您離京之后才知道,侯爺當時其實并非因工事未完才沒趕回來過年,是因年前下渠時被修渠的巨石意外砸傷腰背,回京路上傷勢復發,這才耽擱了行程……”
姜稚怔怔聽著,將小滿的話在腦袋里過了兩遍,臉一白打了個擺晃。驚蟄和谷雨連忙一左一右扶住。
驚蟄代姜稚繼續問:“那你離京之前,侯爺狀況如何?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說出來。”
“聽說正月里沈將軍曾派李軍醫給侯爺看過診,臨走留了藥油,侯爺筋骨上偶有不適,用用藥油便無大礙,只是李軍醫說侯爺這傷曾及肺腑,須注意保暖……后來二月里乍暖還寒,侯爺有天夜里出去逮大公子回府,涼了風寒,起了好一陣子高燒,那次之后侯爺一直咳嗽不斷,時不時便起一次熱……”
姜稚扶著桌沿,一聲聲急著氣:“這麼大的事,一個個都知道,一個個都不告訴我?”
“侯爺囑咐不讓人跟您說……郡主莫急,侯爺可能只是瑣事纏才沒回您的信,奴婢出發前,侯爺是退了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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