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自己的心化做一個永遠玩不厭的玩,送給了。
那種虛渺不在塵世的滿足快樂之,讓宣明珠常常錯覺,自己與梅長生在一起時,便是個正當玩樂之年的小姑娘,可以什麼都不必顧忌。
因為他永遠會保護著,溺著,縱使外面出現危險,也可以藏進他的心門里,他將門一關,就誰也傷害不到了。
如大雨瓢潑中的一柄傘。
如絕之下的一劑藥。
又怎麼會膩呢?
“你有心猿,”公主微笑著挲他的耳垂,“我養著它就是。心猿可歸岸,意馬亦有韁,它會乖乖聽我的話,對吧?”
梅長生目閃,這世上有一人,用隨口玩笑的一句話,便可消彌他心中全部的憂擾。
令他的心安在此。
“嗯,我很聽話的。”
途中過金陵,夜泊十里秦淮。
六朝金之地,有祀奉孔圣人的夫子廟這等莊穆所在,更多的卻是酒家楚館,綺醉金迷,流傳著說不盡的風流佚事。
宣明珠和梅長生帶子停船登岸這日,正趕上一樁新鮮事,原來此地新近出名了一位藝雙絕的花魁娘子,此夜將擇郎君梳櫳,在那心準備的畫舫上春宵一度。
許多在金陵有些才名的才子,或手里有些家底的公子哥兒,紛紛來此湊趣,皆見一見那位名為硯娘的花魁,是如何貌傾城。
梅長生原本打算帶豫兒和珩兒隔日去拜孔子廟,因此才泊船,一上岸聽到此事,面頓時不自在。
一片霓燈熒燭的脂氣中,他長鶴立,一面護著宣明珠不被人沖撞,一面低道:“莫不如還是回船上吧,這里污糟得很。”
宣明珠只當他的潔癖發作,不了這些風流韻事,在上京樂坊卻是廝混慣了,笑著回應:
“迎宵已訂好了一家清軒客館,清潔得很,返船也是麻煩,莫折騰了吧。”
手里牽著的寶睜著烏溜溜的眼睛,充滿興味地東張西,聽見路人的只言片語,仰頭問道:“阿娘,梳櫳是什麼意思呀?”
“這個……”宣明珠瞧梅長生一眼,“這個不是什麼好話,待寶大了再告訴你知。”
“哦。”聽阿娘這樣說,寶便知機點頭,再不問了。
宣明珠一語說罷,卻是忽然想起來,“硯娘”這個名字為何初聽覺得耳——此不正是當初阜州牧使人計,用來迷梅長生的人麼?
結果被梅長生策反,據說,當時他還對硯娘放話稱:為我做一事,將來哪怕你要做江南名魁,本也捧得起你。
睨向被路邊的絹燈籠映得側臉氤的人,玩味嘖笑兩聲,怪道他要走呢。
什麼風流?這些手把金釵鈿去爭人纏頭的公子哥便是風流了麼,怎抵得上清名無雙的江左第一公子,親手捧出了一位名秦淮的花魁。
梅閣老啊梅閣老,這些明的暗的的空的事,通通都被你做絕了。
宣明珠碾牙向他一笑,梅長生仿佛未察覺子的笑里藏刀,清矜地目不旁視:“小心腳下。”
待一家子到了客館,安頓下幾個小的,宣明珠與梅長生獨一室,關了門窗,端莊地坐進太師椅里,老神在在地扣指敲了敲案幾。
梅長生已換了青白玉的羅家常褙子,燈下抿微笑,卷袖擰了條熱巾子遞與,“殿下若不喜,臣令此人明日便從世上消失。”
他知宣明珠不是當真在吃味,只不過想找個由頭揶揄他罷了,說不準還有些得趣在里頭。
宣明珠被他先發制人,果然怔了怔,審人的氣勢一下子塌沒了,撇接過帕子捋把臉。
“梅大人堵我的,倒是有法子得很,可惜我是個憐香惜玉的,出卑低的子活得本就艱難,我偏要留著,如何!”
梅長生還能如何,遇上所有道理都沒道理了,抱起香的在自己懷里,自己坐在椅子里。青衫茜袖堆疊,耳鬢廝磨:
“嗯,論起憐香惜玉,我大不如醋醋,聽說醋醋當年在上京扮男裝進坊司,騙得花魁娘子為你神魂顛倒,守如玉多年,醋醋,你好本事。”
最后幾個字,便有些意味不明的逗弄意思了。宣明珠迷迷想,不是我在審他嗎,怎麼三兩下被他反客為主了?
正思量反詰之語,梅長生卻又牽起的手指在盞里蘸點茶水,在那茶案上一勾一畫著什麼。
“還記得上回在太和樓,我告訴過你硯娘未拿稅冊,卻用旁的來糊弄我麼?”
梅長生不不慢的低沉嗓音在一室影中流淌,“當時未同醋醋細說是什麼,怕污你耳,既然你今個不開心了,我不敢瞞,細細地告訴你。”
宣明珠哪里有何不開心,一聽他開始信口雌黃,便知這人又要弄鬼。
一時想不明所以,那雙水赩含的眸便盯著桌面。素玉一點的小巧指尖在他的引領下逐漸畫線圖,卻越瞧越不對。
“給你瞧這個?”宣明珠惱火了,“你放手,什麼玩意兒都讓我瞧!”
而今的梅長生,奉行閨閣之一切無忌,耳道聲沒畫完呢,促狹不放。宣明珠坐火鼎,雙頰被熬煎出一片綺紅的暈,掙扭不開,得將另一手的指節輕輕咬在齒間。
梅長生悶嘶一聲,不羈地瞇了下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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