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長賜接過這一碗絕逢生的藥，百集，“朕自小立志效法圣人治世，終究不是圣人，朕不懼死，卻貪生。若有罪，朕來承，梅閣老對宣氏有大功，于后世患此病之子民，更有救命濟危之德。”

他喝下那藥，而后竟以子侄禮，向梅長生躬長揖。

梅長生神哀矜，側搖頭：“臣不敢當。”

他心里自有一桿秤，方才認罪，并非因為江琮咄咄想，而是那些雖非他殺，卻死在一白園的命，他始終記在自己上。

“你當得起。”宣明珠將他的手握，“我知道，你執著于研制出方，還有-一個原因--因為我一直傷于母后病逝的事，所以你想找到治枯癥的方子，解我心結，是不是？”

梅長生目水澤地微笑起來，醋醋知我。

宣明珠亦伴他微笑，這個人，還是不喜歡說表功的話，可是已能明白他的心。

轉向皇帝道：“恭賀陛下轉危為安。那，我方才請的旨意.

皇帝聽了大為無奈，“姑姑啊，我知您高興，可這種事怎麼能您來主呢？”

他偏頭看了梅長生一眼，“姑姑為何不打開我方才給你的檀匣看一看，里面是什麼呢？”

宣明珠聞言奇異，命人捧來匣子。

打開來，見玉軸黃絹上謄著陛下筆，賜婚二人，永結姻好。

詫然向梅長生，后者見此旨，輕鎖的眉宇終于松散開，目脈脈生暉：“醋醋，遲來的禮，你喜歡。”

第113章 子黃時醋（一）

[番外一]

南下的船上,正艙中瓜瓞綿綿小白玉香爐里點著淡淡的三合香。

床板上鋪了的錦朱鹔鹴絨，一淺云白的郎姿瑰佚地倚在上頭,似一幅畫卷。

只見側支臂，面對前方小方檀幾后的畫師，長發高綰，黛不涂，渾唯一的彩，大抵便是腰間系的一條蝶綾绦子，長長地垂到床鋪下去，仿佛無聲勾接著那畫師就近的袍角。

執筆作丹青的人很專注，袖管卷起，出雋瘦又不失力量的腕,雋瘦的腕結漂亮地突出。

不時抬眼,審一審的容姿，再摹神墨,纖長的睫起垂落間,被混著江風的浮照映,顯出一種致的人。

“好了嗎？”宣明珠吃著前那碟沁著霧珠的葡萄,氣地問。

水路漫長,香篆茶甌小江風的日子是愜意的，然而久了也不免覺得無所事事。方才提議梅長生為畫像的是,這會兒無聊的也是。

梅長生抿出一抹笑,說快了,“醋醋累了便不必擺著姿勢了,不妨的。”

宣明珠倒是不累,這個姿勢還怪舒坦的，清風從半敞的支窗吹進來,無意識蜷了蜷羅，一邊倚肘吃葡萄，一面與梅長生閑聊：“你說四哥出來后，會去找送儺嗎？”

梅長生微笑，“他先找得到人再說吧。”

經他一提醒，宣明珠記起來，之前送儺回到公主府住了一段時日后，因大家都有意無意關照著，不適應，打算找點事去做。

宣明珠應了，一忽想到六扇門正招捕快，送儺恰是個武藝高心且細的，問了送儺，有心想去，宣明珠便托了梅長生，他與掌刑司衙絡，來安排此事。

所以眼下送儺嚴格來說，不再是公主的武侍，而是吃公糧的差。反觀宣燾，罪臣之，廢為庶民。故名義上講，這兩人如今一個是一是個民，便是這位不甘心的四爺真找了去，已然是他高攀人家了。

還不一定攀得上。

送儺的犟宣明珠深信不疑，別看素日不聲不響，四個姑娘里打小最肯下苦功的便是，故而武藝最好的也是。

送儺跟了四哥五年，前前后后那麼勸，道的心出去了，沒法再回頭。如今說斷便斷，那麼的那顆心是收回來了？還是已經灰死了呢？

經歷過這樣一場甚至不能明正大提起的傷，讓人憐惜還來不及，誰又忍心勸回頭。

不過四哥是個混世里的魔王，好不容易才徇放他出來，萬一他作天作地鬧出什麼事……一想到這個可能，宣明珠不由蹙眉。

梅長生問，“醋醋希他們在一起嗎？”

“不。”宣明珠果斷搖頭，“我送去的姑娘這些年了多委屈，我沒跟老四算總賬，是這會兒懶得兜搭。他心腸涼薄糊涂，眼下后悔也晚了些。哼，要換做我是送儺……”

說到這里，余瞄見男子的筆桿一頓，自己話音也跟著停了。

后知后覺，這話題多有些掛了相。

看他面，倒似不以為意，宣明珠便笑笑繼續剝葡萄吃。忽聽梅長生溫聲叮嚀：“吃了十顆了，不可再用。”

原來這船上儲的葡萄櫻桃等時鮮水果，皆是登船之前用冰塊鎮在后倉里，以備食用的。所以剛取出來果皮上皆帶著霜意，即使放晾了一個時辰才送過來，這葡萄上猶凝有一層霜珠。

清涼可口是真，吃多了也會傷脾胃。

小日子時多吃一口冰盞他都要管，這時并不在月信，他卻也盯著口的東西不許多食。偏生宣明珠每回都駁不過他，也不想駁，便慵慵嗯了一聲。

只是那粒葡萄已剝開了外皮，晶瑩剔的翠綠嵌在指尖，翡翠珠子似的，涼沁的出水的甘甜，引人生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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