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我們家是普通人家,幾條人命就這麼白白算了?憑什麼?”
慘笑著,聲音很冷,“只有在你們這些貴族子弟眼中,人才分三六九等。在閻王眼裡,只分死人和活人。”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裴雲暎微微蹙眉:“難道你不想得到公平?”
“公平?”
陸曈抬起頭。
黑白分明的雙眸在昏暗燈火下,呈現出一種驚人的通,使得看起來決絕又倔強。就像剛才被推倒傷,不會喊疼就立刻再次衝上來,就像眼下被桎梏的狼狽困境裡,也沒有流出半分弱。
只是冷冷看著眼前人。
陸曈道:“大人很清楚,就算此案由大理寺,也不會有半點不同。”
想起多年前常武縣流傳的那樁司,那樁司其實很簡單,明眼人都瞧得出來真相是什麼。可最後知縣卻宣判豪紳無罪,被玷汙的姑娘懷揣柴刀去刺殺豪紳被打死,那年邁的老父親,最後吊死在兒墳上。
陸曈握拳,指尖狠狠嵌掌心。
絕不要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是太師之子,有的是替罪羔羊為他前赴後繼。就算真定罪,重重拿起輕輕落下,關起門來都是自己人。”
“他又不會死。”
“真相如何不重要,洗清我家人的冤屈也不重要。只要他們活著一日,公平就永遠不會到來。”
“公平?”
冷笑一聲,語氣有種窮途末路的偏執,“我告訴你什麼公平,戚玉臺殺了我姐姐,我殺了戚玉臺,一命抵一命,這才公平。”
“我不需要幫忙,我自己就能找到公平。”
裴雲暎看向。
木然跪坐在地,聲音平靜,帶一點竭力藏斂的哭腔。他很清楚,這哭腔不是為的被發現,也不是為此刻無能為力的困境,而是為這滿地墳土裡的人。
陸曈低下頭。
的醫箱裡還躺著那枚生鏽的銀戒,只要拿出來,或許能獲得裴雲暎片刻的同。
然而同總是不持久,他已知道一切,份是敵是友,將來未明。
只有死人才不會洩。
可以趁著拿出銀戒的空隙,降低他的防備心,或是在他茶水裡下毒,或是用毒針刺他的肩井……這屋裡四都藏了毒藥,的袖子裡就有一把毒,可以用來毒瞎他的眼睛。
遙遠的街巷盡頭,響起歡笑和炮竹聲,順著風飄進小院。
陸曈看向桌上刻。
快到子時了,阿城說,為慶祝佳節,今夜德春臺會放煙花。
簾上映著窗外梅枝,明月悄上花梢。盛京的新年夜,平人貴族將在這一刻不分貴賤,共盛世華景。
“滴答——滴答——”
是刻滴水的聲音。
很快,馬上就要到子時了。
手指已經到袖中的毒,在一點點剝開藥紙,指間就要到那細的、灰的末了……
忽然間,一隻繡著蒼鷹的手帕遞到自己面前。
陸曈藏在袖中的手一僵。
“轟——”
就在這一瞬間,遙遠的德春臺上,煙焰自整個盛京城夜空絢然炸開,若萬盞燈燭自長空亮起,一瞬間錦繡紛疊,五輝。
小院也為這頃刻華彩照亮。
陸曈被晃得微微瞇起眼睛。
子時,新年夜,春臺煙焰。
這已是新的一年。
茫然抬頭。
裴雲暎站在自己面前,院外焰火的華照亮他漂亮的眉眼,讓他周的凌厲與冰冷散去一些,顯得明亮而和。
青年彎腰,將帕子遞得更近一點,示意陸曈包紮那隻尚在流的手指。
“吧,”他別過臉,聲音平淡。
“我被你說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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