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學。

柳翟陪著六皇子在教室里聽先生講課。

孫勝也在同一個教室中，他不時打量六皇子等人，心里琢磨著該如何接近。

他心里其實很著急的，為了這個消息他花了大價錢，可他跟孫裕不同，當初他被逐出宗族的時候他爹雖然給了他幾百兩銀子，給了他些田地和一宅子。

但他讀書耗費很大。

這回賣消息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錢。

要是跟六皇子搭不上關系他得虧死！

幸好絆住顧遇這事兒是鐘淑嫻出錢出力，不然……

不著急，不著急，只要顧遇不來縣學，只要他不遇到六皇子，自己有的是時間。

只要他攀上六皇子，隨時都能摁死顧遇。

通過兩天的觀察，孫勝發現六皇子這個人脾很，對誰都很有禮貌，并且說話也是輕言細語的。

而且六皇子還很單純。

每當面臨大家說起他故意瞞災這件事的時候他也是笑瞇瞇的從不辯解。

災？

孫勝忽然腦袋里閃過一個主意。

下來休息的時候，孫勝故意先出教室，選在六皇子下課的必經之路跟人提起洪災的事兒。

“不用說，六皇子這件事做得不地道，他既然知曉這件事，就應該大大方方地說出來，而不是遮遮掩掩，自己屯糧屯藥，等著災難來臨之后再救災。

這樣沽名釣譽腳下踩的卻是無數百姓們的命！”

“可不是嗎，他就是沽名釣譽，可恨陛下還包庇他，只是口頭斥責，罰了俸祿而已。”

“你們啊，人家是陛下的兒子，陛下能下狠手麼？”

“可那麼多人命啊！”

“他要是能提前示警至于嗎？”

孫勝眼睛的余瞥到六皇子等人過來了，他清了清嗓子十分嚴肅地問：“你們可有想過，在災難沒有開始的時候六皇子站出來說大家都搬出來吧，把糧食提前收了，回頭會有暴雨，會有水災！

誰信？

好比我現在跟你們說，今天晚上都別在家睡覺，晚上一定會有地龍翻，你們會相信我麼？

不！

你們不會相信我，反而會覺得我是在瞎說，甚至認為我是得了瘋病！”

他的話音一落，眾學子就愣住了。

但也有人不同意：“可他是皇子，他的話肯定有人會信的！”

孫勝搖頭：“他雖然是皇子，可聽信的卻是一個山野老農的話，若是你們忽然有個老農跟你們說中秋定有暴雨，之后定有洪災，你們會不會相信？”

“六皇子或許是信了，也或許沒相信，但他仍然憑借一己之力做了準備工作，盡最大全力收買田地里尚未的糧食，請工匠修理河渠，我認為六皇子做得夠好了！

換其他人一定會不吭聲，便是半信半疑也最多讓自家人注意一下。

畢竟萬一這件事是假的呢？

你們想過沒有，若六皇子大肆宣揚永州三府將有洪災的事會造什麼后果？

朝堂上的大人們就能彈劾死他，然后陛下一定會對他多加管束，六皇子想要為可能到來的災難做些準備工作就不能夠了！

己所不勿施于人，其實反過來也是一樣的，你們自己想想若你們是六皇子會怎麼辦？

尚未發生的事誰敢保證它一定會發生？

說句不好聽的，宮里有司天監吧？

司天監的人都沒有預測出永州三府有洪澇災害，憑什麼六皇子就能準預測？

我們讀書人，書讀得多就該明事理，遇到事自己且先想一想，萬萬不可人云亦云。

我想，陛下之所以沒有嚴懲六皇子，也是有這部分原因在里頭。

我這番話出自肺腑，不管你們覺得我說得對不對，我都是這麼認為的！”

有人輕哼道：“怎麼說他都是皇子，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是皇子他天下百姓的供奉，就該想方設法救百姓！”

“對對對，就是這個道理！”

“哪怕是先傳些流言出來也好啊，也能大家伙兒警醒些啊，總不至于死那麼多的人！”

“你也別拿欽天監說事兒，欽天監也就是測測吉兇，本就不能預測天災，他們要是能預測天災，皇上可就省心了！”

“再說了，六皇子又不傻，要是消息不確定，要是給他提供消息的人他不能夠信任，他能耗費這麼大的工夫折騰麼？”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麼，孫勝啊，你就別替六皇子解釋了，人家也不在這里，你這般表現也沒人看啊！”

同窗們的反應讓孫勝很滿意，他做出一副氣憤的樣子，轉頭就問旁邊頓足的六皇子等人：“我這番見解，不知高公子是怎麼看的？高公子你來評評理！”

六皇子笑道：“我認為你們雙方說的都有錯。

我若是六皇子，不管出于何種目的，都會坐視不理。

這天下所有的事兒都跳不出‘規矩’二字！

六皇子知道這件事之后應該先向皇帝陛下稟報，由皇帝陛下和朝堂上的大人們來決定要不要公開這件事，也要由皇帝陛下和朝堂上的大人們來安排這件事，他只是個皇子，并且還沒有領差事。

也就是說，他本是沒有資格來管這件事的！

沒有皇帝陛下的準許就將不可能確定的消息傳出去，這散布謠言。

若是引起恐慌激起民變，不是他一個皇子能承擔得起責任的。

至于說興修水利，購買沒有的糧食，只要沒有經過陛下的同意，那就是私人行為，不管會不會發生洪災，他提前購買地里沒有的糧食都毀壞青苗，這是大靖律法所不允許的。

故而，六皇子這次在我看來，是真的做錯了。

他不該興修水利，也不該購買百姓們田地里尚未的糧食。

沒有規矩不方圓。

國法不容。

不然誰遇到一點兒不知道會不會發生的事就不顧國法來，那大靖就得套。

畢竟什麼山野老農的話是真是假誰能辨認？

六皇子這次也是瞎貓上死耗子，真發生了洪災，若是沒發生洪災呢？

若沒發生洪災，他可能會被彈劾到陷囫圇……”

眾人：……

這個人說話怎麼一點人味都沒有呢？照著他的意思，六皇子這次就該袖手旁觀什麼都不做看著永州三府的民眾遭災唄！

于是大家紛紛出言譴責他，說他心太冷，還說他們覺得六皇子做得對！

孫勝：……

為啥他說的時候這些人都不怎麼認同，可六皇子一說大家就紛紛改變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