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34年七月。

整個永州府已經一個月沒有下雨了，村邊兒的河面兒都窄了很多。

這天在顧家吃了晚膳，一群人在院子里納涼，孩子們在院子里瘋跑，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顧秀才招呼幾個孩子過來在涼席上坐，他教幾個孩子認識星星。

“你們瞧見那幾顆星星沒有？那是牽牛星……”

“星象不對！”曲神醫忽然出聲道。

顧秀才跟幾個孩子紛紛一愣，“怎麼不對？”大家異口同聲地問。

“秋收之際可能會有大澇。”曲神醫神凝重地道。

眾人頓時不吭聲了，就連笑鬧的孩子們也閉口不言，村里的孩子知道秋收的重要，也知道大澇代表著什麼。

半響，顧秀才才開口遲疑地問：“您……您會占星？”

曲神醫道：“年輕的時候經常一個人進山采藥，出門之前我都會先觀察星空……這手段是我跟一個被判了斬刑的欽天監的五靈臺郎那里學來的。

學會之后，我看天像便很出錯……”

“曲爺爺說得對，秋收就是要發大水，要發好大好大的水！”珍珍附和曲神醫，本就是天材地寶，對氣候災難有著天然的應。

旁人不知道這件事，都以為珍珍只是在附和曲神醫的話。

顧秀才想了想就讓幾個孩子去把村長請過來，并叮囑孩子們一個字都不許說。

孩子們呼啦啦地提溜著燈籠跑了出去，袁富貴就問曲神醫：“那咋整啊？能知曉啥時候下大雨不？”

“我還得再看看，如今看來就在秋收之前，的日子暫時定不出來。”曲神醫道。

袁富貴看向顧秀才，顧秀才沒說話，神亦是十分凝重，他相信曲神醫的判斷。

觀星之十分博大深，其中大者不但可以通過觀星來預測風雨，還可以預測吉兇，甚至是王朝更迭……

顧秀才不由得想多了些，曲神醫既然懂星象，想必也懂一些風水面相，那麼他為何倒也要教導珍珍呢？

真是耐人尋味。

不過，到目前看來曲神醫對珍珍并無惡意，至于未來……還是等遇哥兒回來跟遇哥兒好好商量商量吧。

“州府的地勢是我們這里最高的，我這里有私塾走不開，不如富貴兄明日跑一趟州府，替我尋一宅院買下來，到時候咱們就提前搬去州府。”

“左右我和遇哥兒以后考試也是要在州府考，如今買了宅院，不管這大澇到底來還是不來，都不會虧！”

“宅子買好之后，富貴兄先不著急回來，先在州府采買一些糧食藥材囤積在宅子里……”

袁富貴一一記下，這時外頭傳來響，村長跟他大兒子過來了。

“珍珍，你們去后院兒玩會兒。”古氏對呼啦啦啦又跑進來的孩子們道。

“好！”珍珍脆生生得應下，二郎三郎四郎連忙去拖席子，趙氏跟上去幫他們點藥香驅蚊蟲。

顧秀才邀請村長父子兩個坐下，村長見他臉很是凝重，便問：“這是出啥事兒了？”

曲神醫道：“我觀星象，秋收之前應有大澇之災，但暫時測算不出來的時間。”

“什麼？”

“您老說的是真的？”

“不是，您不是大夫麼？咋就又會觀星象了？”

“而且這老天爺一個多月沒下雨了，咋就會發大水呢？”

曲神醫不怪村長失態，他解釋道：“我們常年進山采藥的都會學一點觀星之，用來預測天氣，還是管用的。”

“只是我觀星象有洪澇之像，但確切的時間只有在洪澇發生前一天或者兩天才能分辨！”

“當然，也有可能洪澇不會發生，星象之奧實在是深邃不已，一點點變化都會有千差萬別之效。”

村長跟他大兒子對視一眼，兩人都不知道該如何辦才好。

不信吧，人家都說了，你不信萬一真了呢？

可是若信吧，萬一是假的呢？

“要不要跟里長說一聲兒啊，縣衙那頭要不要稟報一聲兒？”村長的兒子遲疑道。

顧秀才跟曲神醫也是這個意思，這種事關人命的大事兒，一定要上報的。

村長還是有點遲疑：“到時候咋說？我就怕被當妖言眾，到時候村長當不不說，搞不好會拉我去砍頭。”

顧秀才想了想就道：“不如這樣，明日一早我跟你去找里長，然后我們去縣衙找縣令大人，我來說。”

有顧秀才打頭，村長自然是樂意的。

回去的路上村長的兒子問村長：“爹，您……您真的相信那大夫的話麼？”

村長道：“不是我相信他，我是相信顧秀才，相信珍珍！”

“珍珍去了顧家之后，顧家萬事順遂，顧秀才夫妻跟顧遇都從鬼門關回來了不說，莫名其妙地又來了個京城的神醫，直接就將顧遇的給治好了。

福氣這種東西真的很懸。

我打算信一次！

說不定這一次真能庇佑我們村躲過一劫！”

村長的大兒子聞言就頻頻點頭，“那咱們咋整？”

“回去就加固房屋，選兩間磚瓦房騰出來做庫房，去尋了土石將地面往上墊，墊高三尺，然后將糧食啥的搬進去……”村長道。

第二天一大早袁富貴就駕騾車來接顧秀才跟村長，顧秀才跟二郎說了，讓他給啟蒙班的孩子上半天課，要教些什麼顧秀才都告訴了二郎，然后他給另外一個班的孩子布置了課業，讓二郎將話帶到。

先去里長家，來不及跟里長細說，就將里長拉走了，幾個人在車里說這件事。

顧秀才跟曲神醫說好了，另外，曲神醫也寫了兩封信，一封信讓袁富貴找人送去京城，另外一封信讓袁富貴帶去府城，給他在府城的一個朋友。

被裹挾去縣城的里長。

就很懵。

“這件事我不會摻和的，但是你們要去找縣令我不攔著！”他也攔不住，秀才公想見縣令大人還是很容易的。

“這事兒實在是太大，僅僅憑你們所謂的觀星之言就想讓縣令大人相信你們的話，相信之后呢？

提前秋收？

這得損失多糧食？

這不是胡鬧嗎？”

里長簡直覺得這兩個人不可理喻。

“你敢保證秋收之前一定會發大水嗎？要是不發你這個秀才功名保不住不說搞不好你還會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