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船的這刻,沈律珩反而覺得輕鬆。
他說:“這件事我不會幫你瞞。我會如實告訴媽媽。”
沈姿生病的四年, 沈昭為兒、為這個家做的事, 安蕊都看在眼裏, 有過猶豫和搖。安蕊搬回家住以後,兩人還是在冷戰,但好像比原來緩和一些。沈昭偶爾會回家拿文件,如果回去的時間很晚,安蕊會讓他住在家裏,也會難得地下廚給他煮一頓夜宵。
修補裂痕是個很漫長的過程,但沈昭已經看到一點苗頭了,不想就這麽放棄,抓過鑒定報告撕扯四次,扔進垃圾桶,“如果這件事是假的,就威脅不了我,我也不會再給錢。你沒必要告訴媽媽,這些事都不會再發生了。”
沈律珩蹙眉,眼神空。
當初沈昭在醫院被他破出|軌時的狼狽,以及抓著他的手訴說這段婚姻帶來的痛苦的模樣,沈律珩全都記得。
麵子大過一切的安蕊都在放手的邊緣猶豫,沈昭卻反過來變想要維持婚姻的那方。
沈律珩不能理解。
他指出這份報告背後更為殘酷的現實,“能騙到你,是不是說明你和方阿姨的關係在出生前就開始了?蘇妤兒比我小兩歲。那時候你和媽媽才結婚多久啊!這麽多年,這麽多年,你都在騙,都在騙我們。”
“我還是那句話,媽媽確實在很多時候都讓人很窒息,可這不是你出軌的理由,這件事有權知道。”
“為什麽一點錢就能解決的事,你非要把它擴大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難道我不說,這件事就沒人知道?”沈律珩搖頭,“這不是錢可以解決的事。
”
對話進行不下去了,兩人都隻是看著對方沉默。
沈律珩先低頭,避開目。
他瞥見垃圾桶裏的一片報告,上麵有鑒定日期——
‘2018年8月26日’
這個日期,沈律珩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那天昏迷兩天的沈姿清醒過來,也是那天他和舒櫻分手了,因為他的不坦誠和蘇妤兒長久以來的挑撥離間。
他彎腰撿起紙片,“一八年就拿這事找你要錢了嗎?”
沈昭點頭。
“給了多?”
“一百萬。”
“咱家真有錢。真有你的。”
一直到去醫院實習,沈律珩才真切會到殷實家境帶來的便利,有的人還在為三餐奔波,他卻能拿著家裏的錢周遊世界。
他所走的每一步,都離不開父母為他搭建的快車道。
要麵對這些七八糟的事就是他走捷徑要付出的代價吧。
沈律珩鼻梁骨,輕嘆一句,“我有個患者因為承擔不起幾萬的治療費選擇放棄治療……”
沈昭不解:“你想說什麽?”
“這錢不能給。”沈律珩倒扣紙簍,收集好假報告的紙片,放進包裏,“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明天我會回家,到時候媽媽還不知道這件事,就由我來告訴。”
之後,他開車去蛋糕店接舒櫻。
臨近下班時間,蛋糕店忽然湧進不客人。
店的五張桌都坐滿了。
舒櫻穿著圍,站在收銀臺幫忙。
沈律珩也去幫忙,一直忙到晚九點店鋪關門。
店員先下班,三人坐在店聊天。
沈律珩直截了當地問:“蘇妤兒是不是去找過你?說什麽了?”他角扯平,臉有點冷,“要原原本本、完完全全地告訴我。”
沈姿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恩怨,看沈律珩愁容滿麵的認真樣,沒深究為什麽,邊回憶那天的談話邊說:“妤兒姐來看看我,說我生病的時候,你鞍前馬後照顧我,忽視了櫻櫻,弄得你們關係都不好了。
”
舒櫻連連擺手,“我們不是因為你分手的。”
沈姿點頭,“嗯。我知道,沈律珩告訴我了。”
“不是在上海?”
“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沈姿抱著杯子聽兩人的對話,眼中疑逐漸加深,“是怎麽了嗎?”
沈律珩簡明扼要地說:“找爸爸騙了一百五十萬。”
“什麽?!”
“嗯……”
舒櫻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沈律珩側過,“問問你姨夫吧。他不是律師麽?”
“那我今天回家?”舒櫻邊撥電話邊往外走。
“我送你。”沈律珩也起,被沈姿拽住,“需要我做什麽嗎?”
沈律珩抬手覆上頭頂,“店剛營業,很多事要忙,這件事你就別管了。”
**
次日,沈律珩下班回家。
屋沒開燈,隻有三樓出一點亮,整個房子安靜得風過窗戶的聲音都格外清晰,像一聲又一聲地啼哭。
沈律珩拿著文件上樓。
安蕊和沈昭坐在三樓小客廳。
安蕊眼睛紅紅的,一看就是剛哭過。
聽到腳步聲,用手背臉,很快調整好狀態。
沈律珩拿出一份代理同意書,“媽,這件事我跟舒櫻姨夫說了,他擬好文書和代理合同,你簽一下吧,我會把錢要回來的。”
安蕊有些失神,對沈律珩說的左耳進右耳出,本沒往腦袋裏記。
抬頭,發出一聲疑的,“啊?”
沈律珩又重復一遍。
安蕊拿筆要簽名,寫了個姓氏又停住,“公司不是有法務,不要找舒櫻姨夫吧,會讓人家看笑話的。”
沈律珩笑了,“我們家不是笑話嗎?”
安蕊嘆氣,連筆繼續簽下去。經過這些事,重新翻看那些日記,理解沈律珩的憤怒和難過,以往隻想到自己,可這一刻,是真的在為他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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