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著,哪怕神再恭謹,也無可避免地出睥睨之。
這是在謀里淬煉出的狠厲。
也是數以千計的勝利打磨出的果決。
謝重姒若有所思,只道:“知易行難。”
耶律堯卻揚眉笑道:“我向來說到做到。”
謝重姒終于出了今夜來第一個笑,擺了擺手:“今夜深了,你先走吧,明日和袁閣老再議。本宮是不怎麼懂行兵打仗,就不再留你多談了。”
耶律堯應是告退。
等人走后,深夜悄然,唯有風吹走廊,送來陣陣涼意。
謝重姒像是隨口一問:“覺得他如何?”
在場有五六個親信,但很顯然,這話問的是侍。
葉竹如實回,誠懇道:“很不錯了殿下。這個年紀,能和您鋒得有來有回,有理有據的,再找不出第二個了。更何況,他態度還這般誠摯。”
謝重姒冷哼道:“天下之大,誰知道呢?”
葉竹找補道:“是屬下口誤,但屬下確實沒再見到過第二個了。”
謝重姒抬眸看了一眼,總覺得葉竹有點為耶律堯說好
話,心道這麼多年過去,這妮子還是改不了看臉的習慣,“嘖”了聲:“行了,把桌上收拾干凈。”
這是帝國最厲害的人。
不費吹灰之力,已然控制了天下的局勢。
手底下人立刻去清理紙張,本想目不斜視,但還是多看到了點容。
登時背后冷汗涔涔。
這哪里是什麼奏折。
不同的紙本上寫著不同容,都是事關耶律堯的詳細過往。
甚至于包括哪次宴席,哪位首領,想把兒許配給他。
但凡他今日稍有瞞,必死無疑。
長公主不會讓他活著離開天金闕。
……
謝旻讓宣榕不要手。
也清楚,以娘親的脾氣,自己只要此刻去說好話,便是火上澆油。于是不聞不問,只讓人盯著晚間娘親何時回府,心何如。
晚宴結束先回府后,多有些心神不寧。
直到苓彩來報:“郡主,殿下回來了。看不出心,但我朝葉竹姑姑打聽了下,殿下沒怒。”
宣榕發愁:“這幾年娘親發火很了,看不出什麼呀。”
苓彩道:“那奴婢再去打聽打聽?”
宣榕哭笑不得制止:“行啦,去歇息吧,你再去一趟,娘親得把我喊去嘮叨了。”
打發走苓彩,在床上躺了會,睡不太著。
便干脆點了燈,就這翻看起前朝的史書來。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窗戶被什麼輕輕一敲。
宣榕循聲去,還以為是風吹,沒太放在心上。
可又是輕輕一敲,這次,窗外的月影找亮那枚小石子,在琉璃上劃過一道影子。
宣榕微微一怔,放下書,快步走去推開窗。
清涼的夜風席卷而來,吹披散在肩的順長發。
咫尺相的距離,百年老樹上,有人靠樹而坐,長晃晃悠悠,顯然心很是不錯。抬手一拋,一包城西剛出爐桂花糕輕輕落在窗上。
他在那邊挑眉輕笑:“搞定了。你娘還是好說話的,刀子豆腐心。”
第105章 阿堯
“好說話的”、“刀子豆腐心”。
無論哪個形容, 都和娘親差了個十萬八千里。
宣榕不信,笑起來:“怎麼可能。你知道宮宴過半的時候,軍把天金闕圍起來了麼?娘親可不是吃不吃的人。”
更準確來說, 不吃。
賣慘無法令容,強勢也不能令偏。
所以宣榕很是好奇:“你們聊什麼了?可別答應我娘一些不合理的條件了吧?”
夜間風大, 同樣吹得耶律堯衫飛舞。他眉眼被斜掛天邊的圓月照亮, 藍眸熠熠生輝, 笑著抬手指了指窗臺:“放心, 沒簽賣契。你先嘗嘗。之前在瓜州,容松說你喜歡吃這家。”
油紙包上印著“田記”徽印。
沉甸甸的,攤開, 十幾枚形各異的糕整齊排列。
一看就是新鮮出爐,正值中秋, 這個時辰, 估計也得排好久隊。
宣榕捻了一枚玉兔月, 咬了一口。
垂眸咀嚼的模樣很是寧靜乖巧,月華斜照, 瓷玉骨。
忽然,若有所察地抬起眼, 果然和耶律堯注視過來的目相撞, 微微一怔, 抹了抹邊問道:“沾到了嗎?”
耶律堯挪開視線:“……沒有。”
宣榕便又咬了小小一口,無奈道:“你買太多了。”
耶律堯雙手枕在腦后, 天邊, 高樓林立, 長明燈漸起升空,他渾不在意地道:“吃不完扔了就是。我本就是四走走平復心, 順手買的。”
宣榕將油紙包重新包好,準備明早作早膳,愈發好奇,道:“所以,你到底怎麼和娘親說的呀?”
耶律堯便一五一十復述今夜談。
當然,詳略得當,對于不合時宜的桃花含糊帶過。
對于祈福的紙頁、新修的佛祠也避而不談。
因此,這些談落在宣榕耳里,分量并不足以打母親。反而很是突兀,瞧著要哄騙耶律堯去當苦力,抵西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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