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不住怒氣,“最初你挑了關靚,關家口碑不好,我沒攔著,允許你們往了;你又不滿意菁菁,擅自解除婚約,我也認了。兩次分分合合由著你做主,第三次應該由我做主了吧?”
“您甚至能接關靚,為什麼不接禧兒。”周京臣目又冷,又燙,時而似冰,時而似火,絞殺著,懾著周夫人。
駕駛位是周夫人的司機,話題太敏,司機識趣,悄悄躲了。
“禧兒是你妹妹,周家養了八年,養變養媳嗎?”周夫人話糙理不糙,“12歲進周家,哪年跟了你?14歲?16歲?”
“20歲。”周京臣莊嚴正經,“20歲之前,我沒過一頭髮。”
“你沒過?”周夫人攏了攏旗袍的襬,“外人非要潑髒你,說你在14歲的時候,騙了,我和你父親知,幫你瞞著。你氣方剛的年紀,這些年又沒朋友,原來是與養妹有私。周家耍了華家、耿家和葉家,這三家戴了綠帽子,面掃地!”
周京臣猛地握了拳。
“你要澄清,帶禧兒去做婦科鑑定,證明是今年從姑娘變人的?周家丟得起人嗎!”周夫人紋了柳葉眉,微微上揚,“你不澄清,十年的好名聲,在謠言中毀掉,值不值?”
車廂死寂。
“先不公開。”好半晌,周京臣開口,“過幾年,風平浪靜了,再公開。”
“過幾年——”周夫人皮笑不笑,“你同輩的孩子都上小學了,你在地下,禧兒這麼耽誤你,我怎麼容得下呢?”
周京臣的拳頭攥得更了。
“我不希禧兒失蹤,你也不希吧。”周夫人盯著他,“你先見一見祝卿安。”
“祝雲樓忠誠於外公,自然也忠誠我,您多此一舉了。”周京臣拇指和食指一捻,熄滅了菸頭的火苗,他彷彿不到燙和痛,“您答應過,不手我的婚姻,我自己選擇妻子。”
“你表弟李慕白正在追求祝卿安。”周夫人著急,“我不手,李氏家族的大權不一定歸你了!”
李慕白是李韻晟和前妻的兒子,李氏家族的“堂長孫”,長得油頭面,唱歌,跳街舞,玩托,加上花錢大方,大把的姑娘迷他,撲他,風月歡場的老油條了。
常言道:大富大貴之家多種。
祝雲樓的大兒早亡,極其保護這個來之不易的小兒,祝卿安不懂人心險惡,十有八九是腦。萬一被李慕白搞到手,和李韻晟攀了親家,祝家扶持誰?
是為公,扶持繼承人,還是為私,扶持婿呢?
周夫人不願賭,所以不得不手。
“親兄弟,明算賬,李韻晟是我堂哥不假,可涉及家產,他如果不安分,就是我的對手,仇人。”周夫人長長撥出一口氣,“祝雲樓是李氏集團元老,你必須讓他死心塌地維護你,祝卿安是最簡單的捷徑。”
周京臣一言不發,下車。
不遠的司機朝他鞠了一躬,“周公子,我送夫人回家了。”
他挲打火機的,神駭,沒一丁點溫度。
......
沈承瀚陪程禧走出茶樓,天空飄了細碎的雨,有風,有霧。
周京臣倚著車頭,眉宇鎖。
蒼白近乎明的一張臉。
隔著溼濛濛的水汽,了程禧一眼。
反手,拉車門,“上來。”
下臺階,視線越清晰,他越顯蒼白,“你傷口疼?”
“嗯。”他心不在焉。
程禧鑽進後座,找出包裡的止疼藥,遞給他一粒。
沈承瀚開車,駛出院子,“周伯母撮合你和祝小姐?”
他吃了藥,沉默。
“祝卿安是才,品不差,提親的踏破門檻了。”
沈家和祝家在一座城市,祝家雖不是金字塔尖的傳統勳貴,也在“高產階級”行列,祝太太出書香門第,知書達理,從不摻和貴婦圈的八卦、牌局,教養出的兒有江南水鄉的,沈承瀚多多有耳聞。
“你也曉得,二代子弟大部分先天條件不行,要麼個頭矮,要麼相貌醜,一小部分又是繡花枕頭,娶個才華橫溢、端莊秀麗的老婆,改善後代基因。”沈承瀚有意避諱程禧,但在一輛車上,避不開,索不避了,“祝卿安匹配你,你不虧。祝家在當地全部是正面評價,對你助力很大。”
程禧心裡惆悵。
沈承瀚眼高,連綢大亨的千金都瞧不上,卻誇獎這位祝小姐,可想有多麼優秀。
趴在車窗,玻璃上的雨痕。
一陣風灌窗,吹長髮,周京臣手,縷縷纏繞住。
他知道,在聽。
裝作沒聽而已。
“祝小姐會什麼才藝?”他問沈承瀚。
“彈鋼琴。”
“禧兒會彈琵琶。”
沈承瀚樂了,“你替禧妹妹不服氣啊?”
“蘇州評彈是萬里挑一。”周京臣整理著西,“論才藝,不遜祝小姐。”
沈承瀚故意較勁,“祝卿安是祝副董的千金。”
“禧兒是即將上任的周董事長的妹妹。”
程禧噗嗤笑。
面紅耳赤,撇開頭。
周京臣挨近,“笑什麼?”
不吭聲。
男人胳膊肘捅了捅腰肢,“是不是?”
程禧仍舊不吭聲。
“不是妹妹?”周京臣調戲上癮了,“想當什麼。”
坐遠了一些。
周京臣雙手撐著椅子,俯下,附耳,“當週太太?”
“我沒說!”程禧睜大眼。
“那你想不想?”他鼻息裹著的鼻息,“你想當,我想辦法。”
凝視他。
抿。
氣氛熱辣,微妙。
沈承瀚好奇,“什麼辦法?”
程禧遲遲沒回答,周京臣收斂了笑,坐回原位,目視前方,“想一個讓放棄的辦法,當週太太沒戲。”
垂眸。
分不清是失落,是意料之中。
周太太嗎?
不敢肖想。
太遙不可及了。
重重的阻礙。
而且周京臣最欺負,逗弄了。
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分辨不出。
唯恐飛蛾撲火,一廂願。
在他這裡鬧出笑話。
程禧重新趴在車窗上。
雨勢漸大。
所有的海棠花凋零了。
鋪滿了街道。
一路上,周京臣沒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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