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的大伯和堂叔雖然有權勢,可你畢竟不是他們的婿,幫與不幫,是有條件的。”
周夫人偏頭,“你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嗎?”
“理解。”周京臣垂手而立,“您明說吧。”
“禧兒有兩條路。”周夫人將手套塞進包裡,“一條,嫁黃家,另一條,去外省。”
周京臣微微瞇眼,“您的人選是黃家二叔?”
周夫人沒反駁。
“黃老二去年喪偶,比禧兒的年紀大兩,四十多歲了。”周京臣面目晦暗不明,“您在開玩笑嗎。”
“我沒工夫和你玩笑。”周夫人聲俱厲,“黃老二除了歲數大,品行、前途樣樣出眾,你父親曾經有恩於他,他如今是局級幹部,二十年之不會退,結了姻親,禧兒是正經的太太了,你是黃老二的大舅子,我也安心了。”
周京臣盯著周夫人,周夫人毫不迴避,也盯著他。
“你同意嗎?”
周夫人一拱火,周京臣惱了,“我不需要您安排一個妹夫保我,真的報復到我頭上,是我命該絕,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他一張臉駭戾氣,比灰濛濛的天更焦黑,彷彿潑了一灘濃墨,“何況外公訓練過我的手,有尋仇挑釁的,未必打得贏我。”
“不嫁黃老二,那送禧兒去外省。”周夫人一錘定音,“我聯絡一下外省的療養院,買房或是租房,憑禧兒的喜歡,周家出錢。倘若有福氣,自己談個家世好的,沒福氣,嫁個普通人,我不手了。”
周京臣摁在桅桿上的手一,片刻,他笑了,“原來母親是要送走。”
“我當初做主養了,自然有資格做主送走。”周夫人氣場人,“我並非親生母親,養大不是義務,我盡了分,安安分分走,是償還我的分。”
“不夠安分嗎。”
周夫人一語道破,“你不安分。”
男人手又一。
腕骨發脹,發白。
“你是周家的公子,我捨棄禧兒,不能捨棄你。你外公一直有意讓你繼承李家的產業,庇護你的表兄弟們。那群混吃等死的二代子弟可以任,你不可以。不只是你,葉家的柏南,耿家的長,菁菁的堂兄,哪個不是捨己為家族?”
周夫人面向他,表肅穆,“人人敬你周公子,敬葉大公子,耿大小姐,敬的是什麼?榮耀與代價是一的。”
撂下這番話,周夫人揚長而去。
周京臣注視著背影,眼底的深沉莫測。
直到周夫人完全消失在那扇門,他收斂了神,轉回點菸。
程禧的外套放在車裡了,只穿了單薄的工作服,拎著一瓶礦泉水,瑟瑟過去,“我開車送你回周家。”
周京臣一瞥,“冷?”
他解開風,程禧不要,“有煙味。”
末了,又勸他,“你菸,癮是越越大的。”
周京臣氣息重,“知道。”
他又吸了兩大口,掐了煙。
風吹得桃樹大幅度晃,雨點子又急又多,澆在風上,周京臣一手傾斜了服,一手攬住程禧的腰,帶懷中。
掙扎,“周阿姨在...”
“去華家的病房了。”
“有窗戶...”程禧從他懷裡掙出,“你邊的人現在很敏。”
“比你還敏?”他揚眉。
程禧聽出調侃、逗弄的意思。
“是氣氛敏。”
“不然呢?”周京臣又皺眉,“你指什麼。”
一愣。
耳“騰”的紅了。
因為周京臣在床上總是說太敏,像發大水了,一一哆嗦,一一氾濫的,他口中蹦出這兩個字,容易領悟歪。
程禧不搭腔了,一路走,一路撿,也顧不得鞋髒,捧著花瓣埋在樹下,周京臣耐著子等,“你看我書架上的《紅樓夢》了?”
眨眼,睫沾了雨水,“我看到黛玉葬花了。”
“那是沈承瀚在古董市場淘的,程甲本,不住你翻。”周京臣長胳膊,風罩住,他大半軀淋在雨中。
程禧一陣心虛。
那天翻書的時候手,摳掉了一塊。
缺了倆字。
“翻壞了我賠你。”
“賠我?”周京臣戲謔,“你欠我的多了,你賠什麼。”
扶住樹幹,了鞋,子漉漉的,“賠不起。”
“你倒誠實。”
周京臣遞給帕子,摺疊墊在鞋裡。
上星期稀裡糊塗的生化妊娠了,儘管沒大礙,肚子斷斷續續疼幾天了,也忌諱著涼。
“好些了嗎?”他忽然問了一句。
程禧清楚他問得什麼,告訴他不好又有什麼用,他是華小姐的未婚夫。
和之間,是一段沒來得及開始便結束的孽緣。
既然是孽緣,註定不為世俗所容,藏在夾裡,悄悄生,悄悄死。
“好些了。”
周京臣了一眼,沒再問。
“沈承瀚回國了嗎?”程禧才反應過來,“他不是你發小嗎。”
沈承瀚是南方人,大師算他的八字缺水,所以取名“瀚”,他和周京臣同一所小學,初中,認識了十五、六年,周京臣畢業回北方,沈承瀚去新加坡留學。
沈家在當地的財富僅次於李氏家族。
“月初回來的。”周京臣把風套在程禧上,拿了的車鑰匙,“你在原地別,我去開車。”
他冒雨離開。
與此同時,住院部西側的小門被無聲無息地推開,一道影一瘸一拐繞過桃樹,從後方近程禧。
寬大的風遮住了視野,渾然未覺。
驀地,閃電劃過,震得程禧一激靈。
鑽出風,看頭頂悶雷滾滾的天空,出乎意料對上耿世清的眼睛。
毒的,險的。
程禧尖,風用力扔向耿世清,朝相反的方向跑。
耿世清早有準備,一把拽住,後背狠狠砸在樹樁上,又往前彈開。
下一秒,寒畢現。
耿世清抓著刀,撲上去。
他瘸,作不利索,栽倒在地,齜牙又拽程禧,手起刀落。
程禧本能撇開頭,蜷著打。
耳畔“噗嗤”一聲,刀尖扎進的撕裂響,以及耿世清的罵,“你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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