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除夕,西單路口的店早早關門,馮京良靠在街牌邊煙,托了關系,做糕點的師傅才匆匆趕來。
“哎喲,這個時候不看春晚?”
馮京良將煙彈進垃圾桶,沒所謂一句:“遇到個不省心的,鬧著要吃杏黃杏干。”
師傅笑笑:“那您等等,我開爐,很快。”
鋪子保留朝代的裝修,馮京良大步邁進,隨意一掃,有淡淡的杏子味兒撲面而來,給吃,今晚會不會都是杏味兒?馮京良笑著想。
手機來短信。
全是吳敏。
「新年快樂」
「你在哪里年,是和李爍在嗎」
「娶我,你不用出國躲他們」
「我懷孕了,他們不讓我打掉」
「你開個條件,要什麼,我讓我父親幫你好不好」
馮京良刪除,沒搭理。
后廚的師傅很快出來,遞給他一盒包裝致的點心盒:“杏黃啊,夠糯,您嘗得開心。”
馮京良接過,走兩步又突然回頭,摁手機:“留個聯系方式,下次找你寄出國給我。”
師傅疑問:“寄出國?”
“嗯。”
師傅默默念出店里的座機號碼,馮京良存好,大步離去,瀟瀟灑灑。
今晚開的是法拉利,力足,除夕大雪。
路段略,黑法拉利疾馳鉆進車流,他喜歡開窗煙,四周已經不煙花竹燃放聲,馮京良看了眼腕表時間,還有兩個小時年,也不算著急。
但他開車求快,一腳踩上油門。
廣播電臺里播放今年的春晚節目,馮京良嫌吵,關掉,繞路上高架橋。
后視鏡里,一輛大卡車突然失控般超速追上來,馮京良打方向盤,但是來不及。
‘砰——’地驚天巨響。
車翻下高架橋,車嚴重損壞,馮京良僅剩的意識里,再怎麼努力也睜不開眼。
“馮小緹啊,忘記給你留產了,哪知道這一天來這麼早。”
不馮小緹,阿依緹.葉爾加那提,黑泠泠的眼眸,不管遇上什麼事,眸底的清冷無畏,馮京良突然清晰記起來。
馮小緹這個名字,他取的。
又突然想起來,吳敏說懷孕。
圈里認識的早知道,不過吳家要面,沒讓事流出來。
他沒過吳敏,明明是李二的,李二死,李二和睡,不肯嫁給李二,要嫁給他,神經病的吳敏,讓他免費當爹,吳家給他前途鋪路。
馮京良撐起疲憊不堪的眼皮:“王八蛋李爍!”
不過,慶幸馮小緹不知道,當然,知道也沒事。
小緹明事理,會相信他。
明明,是吳家看中李家的未來,想和李家聯姻合作共謀,特意留下那個孩子。
吳敏也不過是吳家謀利益的一顆棋子。
等了好長時間,才聽到救護車的聲音,可他撐不下去。
車門被打開。
“失過多…”
“把他手里那盒杏黃杏干拿走。”
冬末除夕夜,大雪。
那個男人在送往醫院途中,脈搏停止跳。
小緹一路奔到醫院拐角,看著坐在長廊哭得泣不聲的吳敏。
三個月不見吳敏,沒想到小腹已經微微隆起。
過往,馮京良的夜不歸宿說得通了。
過往,馮京良時常出現在吳敏車里,說得通了。
過往,名古屋,滬城,深城,吳敏陪他出去玩也說得通了。
他這是妻妾也要。
馮京良就是那個馮京良,浪至死。
小緹視線視線落在吳敏隆起的腹部,過往一切似都煙消云散,小緹走過去,遞給吳敏一包紙巾。
后者沒接,聲嘶力竭地質問:“我懷孕了,你說,現在該怎麼辦,你說啊!”
“馮京良,死了…”
“他死了…”
“他為了給你買一盒爛糕點,聽明白嗎,我孩子的父親沒了。”
吳敏推搡,站不穩,踉蹌后退,也不反抗,癡癡看著停尸房蓋白布的床。
“他才32歲,事業已經走到上升趨勢…明明…明明說好,我幫他,他娶我,權力路無憂。”
“你能給他帶來什麼,你有什麼給他,他明明活得那麼高傲不肯低頭,怎麼就死了呢。”
小緹整個人仿佛一被走靈魂的木偶,朝停尸房走去,艱難地揭開白布,看躺在那兒的男人,蒼白無的臉,不復當年風流笑的模樣,不復出門前的矜貴。
小緹抬手他皮微陷骨的臉龐,一下一下,溫至極:“馮京良,疼不疼。”
下一秒,小緹扭頭的瞬間,抬起手背,默默掉奪眶而出的淚水。
-
此時,徐家。
周伯敲開書房的門,俯到徐毅耳邊。
“馮京良,沒了,下雪開車太快,送到醫院已經…”周伯晦地說,“派人過去安馮家人了。”
坐在書桌前辦公的徐毅稍稍抬起頭:“吳家,李家,包括李爍,不需要查,有無證據都收拾他們。”
周伯心一慌:“的?”
徐毅面無表:“的。”
周伯頷首,離開。
坐在旁做功課的徐敬西微微皺眉:“是小馮叔嗎?”
徐毅翻開檔案袋,提筆,‘嗯’了一聲。
沉穩不驚。
徐敬西筆直的背端穩,繼續趕功課,冷淡出聲:“他來找您,他想移民。”
徐毅聲線渾厚:“已經幫他,世事無常,無需放心上。”
馮京良不想再爭下去,要徐家相助,徐家仁至義盡幫助,最終拼不過命。
聽完,徐敬西波瀾不起。
門外來客。
是吳家人,在求父親,父親沒接見。
徐敬西安靜看著翻云覆雨。
在時隔數年后,回想。
自己好像和馮京良走的是同一條路,只是,他這個人向來不會讓自己陷絕地,萬事布全局。
墓碑前,除了徐家人,誰會來看馮京良?早把城權貴得罪個遍。
但馮京良不敢得罪徐家,他只服徐毅這麼個人。
馮京良常來徐家找徐毅幫忙。
徐敬西總會遇到,他年紀不大,不和馮京良說話。
偏,馮京良喜歡靠近他。
“人過得好,有比你更的人,真以為沒你活不下去麼。”徐敬西聲線涼薄,“蠢貨,把自己的人讓給別人。”
墓碑無照片,他生前不留,只有馮京良三字。
徐敬西丟下一盒煙,單手抄兜,一手撐把黑傘,離開墓地。
小陳司機跟在后:“您怎麼每年都來看他。”
徐敬西淡淡出聲:“不想認識他。”
“…”
爺說話越來越不愿直白。
其實連小陳司機也清楚,但凡見過權力,沒人會把當首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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