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為任何人發過瘋,小珍珠也沒這種潑天的面,怎能特殊?
腦袋中的那弦不論如何解不開,糾纏在一塊,惹得他頭疼裂。
顧玄禮眼前恍然閃過千萬大軍慘死的場面,他從死人坑里被挖出來,被無數人用命替著續上生機,才茍延殘到今日。
這不行啊。
他哪怕是瘋,也得瘋在刀刃上,讓有罪之人債償,而不是瘋在小夫人上。
所以他殘酷笑起來,雙手捧起小夫人的芙蓉面:“夫人以為自己算什麼,咱家不過是隨意倒了一碗燕窩,一碗湯,你就想這麼多了,”
他頓了頓,抵住林皎月的額頭,兩人雙目極盡地對視,“他日咱家若要殺夫人,夫人得哭什麼樣啊?”
手掌失了力度,將小夫人的臉頰出紅印,顧玄禮這次沒有收手,而是越發惡劣恣意地掠過的耳,按住的后腦,將人勒在自己前。
他喜歡這樣掌控的姿勢,讓他覺得很安心,仿若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一切由他生殺予奪。
林皎月怔怔,片刻后,抬起僵的胳膊,慢慢慢慢,覆住了顧玄禮冷冰的手。
“可是燕窩,不是您倒的呀。”
揚起角,很輕地用手指挲他的手背:“您若不喜歡,妾以后不做了,您好好說就是,妾很聽話的……”
說到一半,竟已哽咽,一雙盈滿淚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央著他,
“您答應過不嚇我的。”
答應過的,在那個風大雨大的野廟里,無聲默許的,隨即他們頭一次得那麼近,也當了七年太監的顧玄禮,頭一次用口嘗到兒家的與細膩。
他眼睛紅的幾滴,腦海中有什麼撕裂又反復重組。
干脆還是殺了吧,太讓人心煩了,他想,果斷地殺掉,也算是再也不嚇了,嚇不著了……
下一秒,那小小的小夫人卻吃了豹子膽,攥住他的手,借著他的力氣,踮起腳吻上他的。
豁出命了。
不知是不是該慶幸大周朝凈的法度仁慈,沒將閹人連除去,所以太監們大多還能控制自,不至于上有什麼古怪氣味,相的久了,林皎月反而習慣,甚至有些喜歡上顧玄禮上的藥香。
所以吻得很認真,心無旁騖,完全迎合著他的喜好,他的意。
放在腦后的手漸漸失了力道,像個莽撞的頭小子,最初的狠厲被下去,只能出茫然無措的驚慌。
短暫清醒的時候,他也知道是他小題大做,反復無常。
因著這口甜,他心知不該貪得。
偏偏小夫人又要送上來,他記不清,自己已經多年沒被人這樣蠻橫寵溺過了。
最后還是個不知輕重的蕃子路過,本想進屋,猝然撞見這一幕,哎喲一聲屁滾尿流地跑了,才顧玄禮反應過來,難以置信自己的一只手按著小夫人的后腦同吻,另一只手已經搭在了小夫人的腰上。
他臉晴不定,剛遲疑著要回手,小夫人卻攥他的臂膀,死也不肯松。
這會兒,顧玄禮才發現,小夫人的耳尖已經紅若燙了。
他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提起人的后領:“夫人,你這一言不合就獻……”
終于也知道害怕了?
隨即看到了小夫人抿著紅,面若飛霞,似比剛剛更,更委屈了。
林皎月也不聽他的瘋言瘋語了,只知道自己丟了大人,趁他怔愣片刻,重新埋進他懷里,啞著嗓子悶聲低喊:“都是您的錯!”
顧玄禮腦袋里還渾渾噩噩的,聞言第一反應,竟直接跟對罵起來:“咱家有什麼錯!你自己非上來親咱家,咱家還沒罵你不知……是,你一直不知……”
另一莫名的氣涌上來,倒把先前那子暴戾沖淡了去,讓顧玄禮滿腦子只能想到,他這小夫人怎麼能這麼不知?
這又是第幾次了,啊?
林皎月猛抬起頭,眼淚終于簌簌流下來。
梗著脖子,傷心地看他:“您是我的夫君,我這麼做有什麼錯嗎?是您也不與我說明白,無緣無故就要冷落我。”
“府里沒有別人,也無人挑撥中傷你我,就咱們兩人,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顧玄禮一時間沒說話。
林皎月忍著淚,忍著膽戰心驚,重新小心地牽住他的手:“您知道,尋常人家的夫妻是怎麼過日子的嗎?”
顧玄禮忽的笑了下:“夫人失了,咱家是個太監,與你當不尋常夫妻。”
“我不是說……那個!”林皎月又急紅了眼,攥他的手,聲道,
“我說的是,那些琴瑟和鳴,白頭偕老的夫妻。”
顧玄禮頭滾了幾下,狠狠閉上眼。
他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尋常人是怎樣過日子的。
肯定不像他這樣,靠著喝藥和殺人來麻痹度日,不知道要殺的人到哪一日才能屠盡,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一日。
若要奔榮華富貴錦繡前程,他倒是能看在還算稱心的份上,送一送,可奔著和他白頭偕老去,就是奔一場空,甚至于到了那天,還得賠上一條命,和他一道死。
顧玄禮心中的氣兒瞬間散了,頭也不疼了,只剩無邊無際的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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