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傳導艙里的簫胤霍然睜開雙眼。
那雙眼眸,該怎麼形容,漆黑如穹頂的夜空,深邃如浩瀚的星辰,威嚴如遠古的神像。
站在傳導艙旁的四個人都被這樣的老簫驚住了。
“……老簫?你還好吧?”喬晟率先回過神來,且發現了老簫的況不對勁。
喬晟出聲過后,其余幾人也都回過神來,圍攏過來詢問:“老簫你覺怎麼樣?要不要吃點東西喝點水?”
老樊趴在艙門口,擔心地問:“你這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啊?”
艙中,簫胤眼神緩緩移,在四個人的臉上短暫停頓半秒后,單手手臂在艙一撐,直接坐了起來。
因為作的牽,他口上的傷開始沁,但他卻好像完全不到疼痛,只眉心微微皺了皺。
喬晟見狀,立即道:“趙飛鴻,趕把準備好的營養劑和牛粥拿過來!梁田,去把急醫藥包拿過來,先給他止。”
就在這時候,簫胤開口了,他的嗓音嘶啞如磨過砂礫,像在沙漠中穿行了幾個日夜的旅人急切地問:“現在是幾月幾號?”
喬晟和老樊對視一眼,喬晟回道:“今天是十一月十七號,剛過凌晨十二點。”
“十七號……還來得及。”簫胤眉峰一凝,喃喃道。
旁邊幾人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只覺得現在老簫這樣子著詭異和離奇。
“老簫,你先吃點東西吧,你上的傷也需要馬上理一下。”
梁田拿來急醫藥包,簡單給老簫理了下傷口。
簫胤上了藥,用紗布包扎好,穿上裳,開始吃東西補充力。
樊茂和喬晟他們看著老簫端著粥和牛,大口吞咽,湯沾在他的胡茬上,幾乎是沒有咀嚼就吞了下去,可見這六天,他的在傳導艙里已經達到了人所能承的極限。
老簫這六天到底在游戲里發生了什麼?
此時,工作室的四個人心里都有著這樣的疑問。
可這個疑問只能等他恢復力休息好才能慢慢了解,現在急也急不得。
然而,簫胤一吃完東西,起就往工作室樓下走。
“哎,老簫,你去哪兒啊?你上還有傷呢,你得馬上去醫院救治。”喬晟住他。
簫胤在樓梯轉角頓步,沉聲道:“我現在要去一趟城東郊外窈窈外公家,我不在的時候,工作室的事就全權由你負責。”
說完,他竟是頭也不回便離開工作室。
簫胤坐上車,直奔徐厚載位于城東郊的山莊。
到了徐家山莊后,已是凌晨深夜,簫胤從山莊下的公路走到山莊大門前,就這麼短短一兩百米的路,他前的傷口已然再次沁出了,嚨的呼吸也猶如風箱般急促,可他滿不在乎,繼續往前走,上前叩響了門。
是一個老管家來開的門,見到滿面胡茬頭發凌的簫胤時,愣了愣。
簫胤捂著傷口,扶在門欄了口氣,定聲問:“醒了嗎?”
老管家立馬反應過來:“你……可是簫胤先生?”
“對。”
“徐公已命我在此等候您已久,小姐還沒醒,您先進來說話吧。”
老管家帶著簫胤進了山莊,朝位于二樓的回廊里側的廂房走去,他步子邁得很急,顯然很是擔憂:“小姐的況不太好,徐公一直守在小姐跟前,就等您的消息呢。”
老管家走在前頭,沒有察覺到后的簫胤步伐有些凌,他捂著前傷口,跟著前頭的管家。
到了房間前,老管家上前叩門:“徐公,簫胤先生來了。”
“快讓他進來。”從屋子里傳出徐厚載蒼老的聲音。
簫胤推門而,看見中式裝修的房間里,屏風里一張搖步床,蘇窈安安靜靜躺在床上,雙眼閉,一不,簫胤心口疼得猛地一,走過去,手扶了扶的臉頰。
半晌,他轉向徐厚載,語氣焦急:“徐公,我已按既定命運從前世回來,為何窈窈還不醒?”
徐厚載看著簫胤,沉片刻:“定然還有哪個環節沒有對上。”
徐厚載起,背著手在房中來回踱步幾圈。
他忽而想到一事,猛地轉:“對了,當年,在你還只有四歲時,我途徑蘇城簫家與你父母長輩定親時,你曾拿出一個傳家寶,說是贈予未來孫媳婦的,當時窈窈尚在襁褓,那傳家寶我便沒有收。你現在即刻,帶窈窈回去找你,把那鐲子戴在窈窈手上,如果還不醒,你試試滴幾滴你的到鐲子里,應該可以將魂魄喚醒。”
所有的辦法都試了,這是最后一個辦法。
簫胤二話沒說:“那我現在就。”
徐厚載見簫胤這個樣子,自己上都還有傷,只隨便理了一下,顯然是一醒來便趕到了這里,都未曾休息過,便道:“讓我小劉開車送你們,這樣快一些。”
簫胤也不推遲:“好,那就多謝徐公了。”
他將蘇窈連帶蓋在上的被子打橫抱起,在樓下院外上了車,徐厚載拄著拐杖追送出門來,往車窗遞進來一個包。
“這是窈窈的藥和一些用品,你好好照顧,有什麼況隨時和我聯系,電話待會兒小劉會告訴你,你有什麼需要也可以讓他幫忙。”
簫胤點點頭:“請徐公放心。”
他拍拍前面司機座椅:“劉特助,出發吧,時間來不及了。”
從晉城開車連夜趕回蘇城,一共一千多公里,即便把車開到最快也要十幾個小時。
簫胤將蘇窈抱在懷里坐在后座椅,上傷口的痛卻遠遠比不了心里那種害怕失去的恐慌。
他直到現在才終于明白,為何第一次見面會喊他陛下。
直到現在才明白,為何寧可拋棄榮華富貴的千金小姐生活,也要跟他一起在破舊的居民樓房里。
直到現在才明白,他欺負,對不好,說不會喜歡時,會哭得那般傷心。
越生死,越回,不惜以生生世世永不投胎的代價來找到這一世的他,他真是該死,真是個混蛋,他怎麼能對那麼殘忍!
簫胤抱著懷里的蘇窈,低頭抵著的額頭,冰涼的從他狹長深邃的眼角出。
“窈窈,你千萬不要有事……”他手扶著的臉。
劉特助開著車,不時從后視鏡里往后看一眼,見簫胤前的傷口沁出的已經染紅了服,他不知道他是怎麼忍下來的,可如果這樣流下去,恐怕還沒回到蘇城簫家,他就要先倒下了。
“簫先生,要不我還是找一家醫院,先幫您理一下傷口吧?”
簫胤神淡然:“不用,你開車就行,用最快的速度趕回蘇城。”
劉特助見他異常堅持,神也很冷靜,只得道:“那好吧,剛剛徐公遞進來的行李包里應該有一些急用藥品,你先理一下傷口,等到了蘇城,再去醫院。”
簫胤沒有,他將蘇窈裹在小毯子里,腦袋枕在自己上,他拂著的發,仿佛對外界的任何事都不興趣。
劉特助見狀,也閉口不再說話了。
車里關著窗,變得很安靜。
一直到汽車開了兩三個小時,簫胤突然猛地咳了一聲,他探手一抹,到口中齒一腥甜,嚨里的從肺部傳出的破風聲越來越急,他才抓過那只行李包,打開用急藥包給自己換了紗布和藥。
劉特助從沒見過意志力這麼強大的人,了這麼重的傷,竟還能鎮定自若,自己給自己換藥包扎。
人人都說徐公有天眼,能識人,只要他點中的能人閑士,就沒有不能出人頭地的,自己有幸跟在徐公邊做事,不知羨慕壞了多人,都說自己將來前途無量。
可坐在后座這個年輕人,卻是在年僅四歲時,就被徐公親自選中做他的孫婿,從知道有這麼一個人開始,劉特助就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被眼毒辣的徐公選定為孫婿。
如今親眼見識了他超乎常人的魄和意志力,他遇事時沉著冷靜的反映,和他對蘇窈小姐深沉無法言說的,劉特助才終于明白,徐公當初為何選了他。
“簫先生,你休息一會兒吧,離到達蘇城還有五六個小時,到了我再你。”
簫胤看一眼窗外,此時已經接近黎明破曉,天邊灰暗逐漸破開一紅云,紅云漸漸暈開,日出就要來臨了。
“再開快點。”他啞聲道。
劉特助默默看了眼車盤前面已經顯示一百二十邁的速度,又踩了腳油門,加了到一百三,汽車在高速路上飛奔起來。
終于,第二天中午,他們抵達了蘇城。
可蕭家的住宅在蘇城鄉下,到了蘇城后還得再開一段時間才能到簫那兒。
簫胤把地址告訴了劉特助,讓他開了導航。
就在這時,簫胤的電話響了起來,是簫羽打來的。
簫胤垂眸看了眼,接通電話。
“喂,哥,你去哪兒了?你怎麼這一周都沒在家,我去工作室找你,樊茂哥他們說你去窈窈姐外公家了,還說窈窈姐住院了,你也傷了,到底怎麼回事啊?”
簫胤:“有點事,我帶窈窈回老家看看,你自己照顧好自己,過幾天我就回來。”
他沒有給小羽多問的機會,幾句話說完便掛了電話,而后打開微信,給他轉了五千塊生活費過去。
劉特助照著導航,在十二點之前抵達了簫胤的老家。
這是一座紅墻青瓦蓋的三進兩出小農院。
農院周圍一圈籬笆墻,圍著幾塊菜地,菜地旁邊,還有一個竹篾圈起來的圈,十幾只老母在里面咯咯著啄蟲吃,院子外面的小路旁,有一個池塘,池塘里面種了蓮藕,但早冬的天氣荷葉已經枯萎,此時池塘里面指漂浮著一些枯枝和浮萍,十幾只鴨子在湖里游來游去。
院子里的石沿上,坐著一個七十多歲的老,此時正戴著老花鏡,端著一個針線兜補一件裳,因為眼睛看不太清,讓穿針很費力。
汽車的聲音傳來,簫疑地抬頭張。
簫胤抱著蘇窈下車,大步往院子里奔了進來,他喊道:“,你快把之前準備好的鐲子找出來,我有用。”
見到渾是,頭發凌又胡子拉茬的簫胤嚇了一大跳,放在膝蓋上的針線兜都掉了:“阿胤,你怎麼弄這副樣子?”
“,時間來不及了,我等會兒再跟你解釋。”簫胤將蘇窈抱進廳堂的竹椅躺下,回頭對跟進來的道,“這是蘇窈,我的未婚妻,現在生病了,危在旦夕,,您快把咱們家那個傳家手鐲找出來,那個能救的命。”
簫愣了好半晌,一時間對這麼多訊息有點接不了:“這……”
簫胤焦急:“,快去啊!”
“哦,哦哦,好,那你在這兒等等,我到樓上去找找。”簫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轉上了一側木板樓梯。
老人家腳不好,走得并不快,簫胤抱著蘇窈,看了眼站在門外的劉特助:“劉特助,麻煩你扶我上樓。”
簫上樓后來到房間,用鑰匙打開一個箱籠,箱籠底下藏著一個小木盒。
打開木盒,里面用紅的綢緞包著一對羊脂白玉手鐲。
這對手鐲,是他們老蕭家祖傳下來的,老祖宗留下的組訓,這對玉鐲只能傳給蕭家的媳婦兒。
當年徐厚載給簫胤和蘇窈定親時,簫胤的母親便想把玉鐲的其中一只作為信送給蘇窈,可當時蘇窈還只是個襁褓中的嬰兒,徐厚載便沒有收,既然是傳給媳婦兒的,等蘇窈以后長大和簫胤結婚,再送也不遲。
哪知后來出了一場意外,簫胤的父母去世,這對手鐲便一直被簫收起來。
簫巍巍將手鐲拿出來,下了樓,對簫胤道:“這對手鐲本就是要送給的,現在你既然要用,便拿去吧。”
簫胤接過手鐲一看,驀然想起,這對手鐲,竟然就是前世他駕親征出發前夜,他為了哄不哭,送給的那對手鐲。
這對手鐲,代表著他對的承諾,他說過,等結束征戰,他第一時間就會回來找。
所以,一直在等他。
原來竟是這樣……
冥冥之中,一切都注定好了。
簫胤眼中抑制不住地有什麼東西奪眶而出,心疼得他快呼吸不過來了。
他抬起蘇窈的手,作輕地將手鐲給戴在手上。
兩只手鐲都戴上后,蘇窈仍舊沒有一點反應,的臉非常蒼白,不是平時那樣白里紅的瑩白,而是毫無的病態白,被烏黑的頭發一襯,更顯得黑與白的極致對比分明,的眼眸閉,呼吸幾乎覺不到,昏睡這幾日,的臉頰都已經消瘦下去,下更尖了,躺在簫胤的懷里就像一沒有知覺的致的布娃娃。
簫和劉特助都在一旁張地看著。
簫胤見蘇窈沒有要醒的跡象,想到臨走前徐厚載叮囑他,可試著在手鐲上滴幾滴他的。
簫胤又把手鐲從蘇窈手腕上摘下來,扯下在口上的紗布,將沁出來的珠染在玉鐲上。
奇跡般的事發生了——
那羊脂白玉古鐲沾了簫胤的心頭后,竟轉瞬便將珠吸收了,奇異的紅一閃而過,而后又恢復了瑩潤的玉。
簫胤重新將吸收了他的玉鐲戴上蘇窈的手腕。
玉鐲戴在蘇窈的手上后,又開始閃著微弱的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蘇窈的手指微微了。
簫胤抱著,英俊的面龐屏著呼吸,甚至不敢太大聲:“窈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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