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嫣輕輕梭了下烏皮劍鞘:“斷春就是最好的。”
姬殷知道這子執拗,大約因為出貧苦,又格外惜,只得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就在這時,忽有“篤篤”的敲門聲傳來,接著有人道:“蘇仙子在麼?”
冷嫣聽出那是青溪的聲音,走過去打開門,果然見青溪站在外頭,一臉為難:“你怎麼來了?”
青溪道:“聽說蘇仙子在劍法課上出了點意外,在下來看看你。”
冷嫣道:“我沒事,你們的消息倒靈通。”
青溪搔了搔后腦勺:“不是我們消息靈通,是聽天樞道君說的……不瞞蘇姑娘,其實是天樞道君讓在下來的……”
冷嫣這才想起方才小心應付謝爻,生怕若木突然給傳音分神,便設了個屏障攔住了他的傳音,直到現在才想起這事。
青溪道:“道君讓在下看看蘇仙子是否安然無恙,若是無恙便請冷姑娘去重黎殿用晚膳……”
其實原話是“看看是死是活,還能不能吃飯”。
冷嫣有些心虛,便要答應,便聽后姬殷道:“勞駕這位小道長同道君說一聲,劍翹要靜養,今日便不去重黎殿叨擾了。”
冷嫣道:“師尊,弟子真的不打。”
姬殷想到那位遠房堂叔的子,想必徒弟去了還要差遣被折騰,斷然道:“別來回走了,你就在這里歇息,我吩咐膳房送過來。”
人家師父都說了不讓去,青溪也不好再堅持,只得怏怏地告辭。
待青溪走后,姬殷掩上門,向冷嫣正道:“劍翹,你若是不愿去重黎殿,不必勉強自己,只推說師父不讓你去便是。”
料想姬若耶再無理取鬧,也不至于為難一個姑娘家。
第63章
冷嫣解釋了半天自己在重黎殿并未什麼刁難,姬殷仍舊將信將疑,生怕因為顧及他而委曲求全。
好說歹說,姬殷總算揭過此事不提,卻并未離開,而是詢問起了的功課和日常起居,冷嫣一一應答,又分出神來向若木傳音。
料定小樹這回氣得不輕,果不其然,的傳音還未送到便被屏障擋了回來——祂來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
冷嫣試了兩回無果,便也作罷了。已了若木的子,祂的氣來得快消得也快,待明日去重黎殿用晚膳時估著就該消氣了,搭個臺階讓祂下來便是。
姬殷將今日劍法課上謝爻指點弟子們的劍招又給冷嫣演示講解了一遍,不覺天向晚,道僮送了晚膳來,卻有兩副食。
姬殷笑道:“你門至今,還未一同用過晚膳,擇日不如撞日。”
他已辟谷多年,一向清心寡,雖說陪冷嫣用膳,也只是用些茶酒和幾筷清淡菜蔬,辛香之一概不。
用罷酒肴,姬殷令道僮從他院中取了茶爐茶,他挽起袖子親手烹茶,兩人就著清茶談天。
大部分時候都是姬殷說,冷嫣聽著,他為人正直卻并不迂闊,早年跟著醫修養父母走南闖北、懸壺濟世,踏遍了名山大川,見聞頗廣,話匣子一打開,便將許多趣聞軼事娓娓道來。
冷嫣這三百年來有一百年在重玄做冤魂,剩下兩百年在歸墟下刀劍影日日廝殺。在歸墟下悉心調查,能拼湊出九大宗門盤錯節的勢力關系,卻拼湊不出一個尋常人生活的世界。
姬殷口中那個平淡而有趣的世界反倒顯得怪陸離,宛如海市蜃樓。
不知不覺想起姬玉京,小師兄雖然出世家大族,其實見識的世界并不比廣闊多。
他十歲前在長留姬氏,父親不喜,母親早亡,日困在院子里,由家仆養大。
十歲到了重玄便一直呆在宗門中,唯一一次出遠門也只是跟著師兄師姐去了一趟凌州城而已。
還依稀怔記得他剛從凌州城回來時眼睛里的彩,便知他對外面的世界有多向往。
后來時常想起那一夜,若是他們當真逃出重玄,又能逃去哪里呢?無依無靠的兩個人,怎麼可能躲得過重玄這種大宗門的追捕?
能想明白的事,那麼聰明的小師兄當然也明白,可他還是拉起了的手,竭盡全力要將拉出命運的泥沼。
他本有機會看遍千山萬水的。
姬殷見發怔,想了想道:“我也曾隨家慈家嚴去過凡界,劍翹的家鄉在江南什麼地方?”
冷嫣隨口說了個地名,那地方離真正的家鄉不遠,這些年時不時遭冥妖和各路妖魔的侵襲,漸至煙戶稀落,人口流散。蘇是當地的大姓,像蘇劍翹這樣的凡人孩不知有多,就算重玄派人去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姬殷道:“我恰好去過你的家鄉,山清水秀,巖壑奇勝,因此才能養出劍翹這樣的人。”
冷嫣淡淡道:“小時候不是在打仗就是在鬧妖災,山水怎麼樣倒忘了。”
姬殷臉上閃過一尷尬:“抱歉,沒想到你過得如此艱難。”
冷嫣道:“都是很平常的事。”
越是這樣輕描淡寫,他便越覺疚,仿佛出生在清微界便是一種罪過。
兩人一時無話,迥然不同的經歷像座高山橫亙在兩人之間。
姬殷談然全無,又飲了半杯茶,便起道:“時候不早了,你今日了驚,早點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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