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買。”宋諫之看急得要皺包子臉,手肘拄在矮幾上,懶洋洋地應了一句。
攖寧一聽這話,圓溜溜的眼睛跟見了老鼠的貓似的,蹭的一下亮起來,的攤開只小手湊到他面前。攤手的作委實太練,宋諫之雙眸微瞇,啪一聲拍在那只生生的小手上。
攖寧愣了一下,以為他沒懂,垂頭小心吹了吹被拍紅的手,頗為懂事的安他:“夫君放心,寧寧不疼。”
然后故技重施又把手攤開來。
宋諫之手上留著勁兒,輕飄飄的拍一下能怎麼個疼法?不過是賣乖撒罷了。
“再攤手。就把你手剁了。”他抿直角,故意湊到攖寧耳邊,吐出一句可怕的話。
攖寧立時膝行著往后退了兩下,害怕的瞪圓眼,兩只小手一抄背到后,無措極了的模樣。街上冰糖葫蘆的賣聲串了回來,又饞又怕,最后委屈的撅起,眼里包上了大顆的淚珠。
宋諫之心中卻生出了淡淡的快活,這般無聊的威脅,配上個天真懵懂的小蠢貨,反他心頭那點無端的惡念解開了枷鎖。
這次的遭遇令攖寧平白氣了起來,往常是看上去老實本分,實則里狡猾賴皮,現在,被擒住腕子要哭,不給吃食要哭,訓兩句也要哭。
這個他相中的完獵,被欺負了也無可逃,沒法再像當初一樣躲著不見人,只能在他面前,用那雙澄澈的、寫滿信賴與無助的眼睛著他,祈求他的一垂憐。
等到清醒過來,回想起現在的形,那該是怎樣一幅模樣?怕不是要慪到鉆地。
“是你說要給我買糖葫蘆,憑什麼要我掏錢?”宋諫之下眼中饜足的快意,眼尾勾出道昳麗的弧度:“明明是自己想吃,還要誆人。”
“小騙子。”他低聲音一字一句道。
攖寧歪著頭看他,人雖然傻了,也知道‘小騙子’不是個好詞。
“寧寧不是小騙子,”聲音里還有明顯的鼻音,平添了幾分可憐:“我和,我和夫君換。”
說著,抻了雪白的脖頸往前湊,乎乎的子在他結實的小臂上,眼看要親到宋諫之的臉,卻被他出的兩指頭,夾了委屈的鴨子。
宋諫之毫不客氣的從小蠢貨袖口里出那半角碎銀子,抬眸對上攖寧詫異的目,使了兩分力拍到掌心:“去買。”
借花獻佛,借的還是佛像門口自生自長的花,偏偏當事人渾然不覺,眼眶里的淚花收回去了,也不再往拍紅的掌心呼氣。
跟個彈簧似的站起來,立時把自己的‘好夫君’拋到腦后,一蹦一跳的往外走,頭頂那個可笑的發髻跟著一晃一晃的招眼,邊走還邊小聲念叨著:“冰糖葫蘆,寧寧要買冰糖葫蘆。”
全然坐實了小騙子的名號,傻得冒泡。
宋諫之目送著攖寧出了門,難為還知道有樣學樣的關上門,這才得了半刻安靜,宋諫之微蹙著眉將案幾上空碟子到一旁竹席上,專注的翻起瀘州鹽政司近十年來的捐輸明細。
他專注的眼神掃過一筆筆的賬目,在看到漠北戰時瀘州鹽政司捐輸細糧十萬石、黃金三萬兩的公賬時,長眸微微瞇起,濃睫斂住一線日,打在眼下留出淡淡青痕,更顯得他眸暗昧,潛藏靜水深流般危險。
宋諫之心中大致有了斷論,便不在賬目上費心思,指節在矮幾上沉悶的扣了兩聲,驟然想起那個出門已有一炷香時辰的小蠢貨,快步走到窗邊往下看了眼。
賣糖葫蘆的小販還在,卻不見攖寧人影。
宋諫之擰著眉下了樓,眼底的煩躁幾乎要溢出來,上趕著想跟貴客打笑臉的小二都不敢靠近。
外頭還下著迷朦的細雨,青磚地漉漉一片。宋諫之在客棧旁那家關著門的裁鋪門口看見了攖寧。
路上行人不多,沒幾個人注意到這。
癱坐著在屋檐下,環抱著屈起的雙膝,頭埋進臂彎里,一的新綠下擺沾了雨水和泥點子,落湯似的狼狽。面前站著三個十來歲的半大小子,宋諫之過去時,打頭的那個朝攖寧小狠狠踹了一腳,揣的整個人晃了兩下。
“把銀子出來。”他如是道。
著腦袋的小蠢貨聲音里甕聲甕氣的帶了哭腔:“寧寧沒有銀子了。”
“胡說八道,”另一個小孩兒手里拿著半丈長的竹竿,在積著水的門沿敲擊兩下,濺起了小朵水花,潑在攖寧鞋面上:“你買兩冰糖葫蘆都能拿出五兩銀子,現在裝什麼窮?”
話音剛落,他單薄的軀便被人一腳踹了出去,直直撞上橋邊的欄桿,幾乎要翻進河里。
另外倆小孩見了這形,再看看面前陡然出現的面沉的男人,足足比自己高了兩個頭。
也顧不上解救同伴了,忙不迭的往回跑。
宋諫之抬腳挑起地上的竹竿握到手中,從后將領頭的惡踹翻在地,看著他癱在地上一下一下往后倒退,眼底閃過一線冷然的殺意,竹竿尖銳的一段,迫近惡滿是驚懼的眼珠,只余寸許遠之時,一雙微涼的小手握住了他攥拳的手。
微涼的順著微凸的青筋直抵脈,小貓兒一樣的力氣,卻讓宋諫之手上作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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