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倆孩子把話說完,從人榻上直起子,從炕桌上端起雨過天青的茶杯抿了一口香茶,笑說了個好消息,“前頭戰事平了,咱們打了勝仗,再過不久,你們父親和大哥便要回來了!”
聞言,云黛和謝叔南先是一怔,旋即皆出驚喜之,一疊聲說著“太好了”。
喬氏眼中也滿是笑意,盼著日子開始張羅清掃府邸,迎接夫君與長子凱旋。
戰火平息,隴西上下也一片喜氣洋洋,百姓們皆稱贊著晉國公威武,是大淵的守門神,城里的傀儡戲班子也編排了一出新戲,晉國公大戰烏孫赤臉將軍。
戲班一打出招牌,百姓們蜂擁而至,不到一日票就賣了,黑市上一張票價都翻了十番。
謝叔南也不知從哪里搞來四張票,想要一家人一塊去,喬氏不擁,推辭不去。謝仲宣從郡學回來迎接父兄,閑著也是閑著,答應跟弟弟妹妹一塊去,但這麼一來,還是多出一張票來。
云黛提議讓玉珠一起去,謝叔南才不樂意,后來還是云黛纏著他說了一籮筐好話,他才勉強應下,“都是看在你的面上,否則我才不要跟一起看戲。”
對此,喬玉珠的回答是,“我也是看在云黛的面上才來的,不然你八抬大轎請我來,我都不來!”
兩人烏眼似的斗得兩句,戲臺上一聲清脆的鑼響,好戲開了場。
在那一方木頭與彩布搭的臺子上,做工細的木頭傀儡由著無數細不可見的線拉著,伴隨著鑼鼓二胡等樂聲,幕后的偶人拉長腔調,咿咿呀呀唱了起來。
這出戲里,把晉國公夸得是神兵神將一般,傀儡的打斗作也極其彩,謝叔南和喬玉珠聽得津津有味,拍掌好,云黛聽著聽著,卻忍不住蹙起眉。
扭頭朝邊看了眼,只見謝仲宣也皺著眉心,若有所思。
不一會兒,謝仲宣看向,“云妹妹怎麼不看戲,只盯著我瞧?”
云黛抿了抿,子往他邊湊了些,用只有兩人的聲音道,“二哥哥,我覺得這出戲不太好。”
謝仲宣眉心微,用眼神示意繼續說。
云黛對溫和的二哥一向有好,便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看法,“這出戲將國公爺吹得太神了,且方才那句‘將軍乃是我朝棟梁,國不可無將軍’,我總覺不對勁,從前只聽人這般說圣上,國不可一日無君……”
謝仲宣桃花眼輕垂,眼底的深藏下,面上依舊和煦溫潤,輕聲道,“云妹妹觀察仔細,卻也不必太忌諱。看戲嘛,總是要夸張些的。你別想了,出來玩開心些,繼續看戲吧。”
云黛聽到這話,心想或許真是自己太敏了,便也不再多說,繼續看戲。
不知道的是,散了戲后,謝仲宣直接回到國公府,將這場傀儡戲給喬氏復述了一遍。
他記憶過人,戲中的臺詞都記得清楚。
喬氏聽后,臉青一陣白一陣,著帕子直接去了慈和堂,一待便是日暮。
第二日那場傀儡戲便被了,沒過幾日,那個從長安來的戲班子也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肅州城。再之后,隴西倒是出了不稱贊今上賢德的新戲,當然這都是后話。
且說回金秋時節,丹桂飄香,在百姓與國公府眾人的翹首以盼中,隴西大軍風回城。
云黛起得大早,妝扮得,去喬氏的院子里等候著。謝仲宣和謝叔南是兒郎,一早就騎著馬去城門口迎著了。
三下云板聲響起,外院的丫鬟難掩喜的上前稟告,“夫人,國公爺回來了!”
喬氏這下也坐不住了,握帕子起,笑意盈盈對云黛道,“快,云丫頭,隨我一道去前頭迎接。”
“是。”云黛眉眼間也滿是歡喜,乖巧的跟在喬氏后,兩人一道往儀門走去。
團聚總是令人高興的,喬氏一見著風塵仆仆的晉國公,千般緒涌上心口,瓣著,語淚先流。
還是晉國公上前一把握住的手,不聲的了下,面上爽朗笑道,“莫不是邊關風沙將我曬得太黑,夫人認不出我了?”
喬氏這才破涕為笑,拿帕子抹了抹眼睛,嗔道,“凈胡說。”
夫妻倆閑話兩句,晉國公轉而看向一側著鵝黃襦的云黛,目很是慈,“幾月不見,云黛好似結實了些。”
云黛對晉國公既激又敬重,如今見他平安歸來,心中歡喜無比,白凈面龐上的笑容也了疏離膽怯,多了幾分發自肺腑的真誠,“回國公爺,都是祖母與夫人照顧得好。”
晉國公聽到話中的親昵隨,很是欣,“結實些好,先前太瘦了。人生在世,有一副康健的子最重要,旁的都是虛的。”
喬氏忍俊不,嗔了晉國公一眼,“哪有說姑娘家結實的,你當養兒郎呢?”說到這,頓了一頓,目往晉國公后了,卻只瞧見謝仲宣和謝叔南倆人杵著。
“阿縉呢?”喬氏皺起眉頭。
“咳,這個……”晉國公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握妻子的手,低聲道,“先進門再說。”
喬氏一頭霧水跟著晉國公一道進了府。
云黛跟在后頭也滿心疑,怎麼不見大哥哥?難道大哥哥了傷,不能行走?還是出了其他什麼事?
這邊越想越擔心,去問謝仲宣他們,他們也只搖著頭,“父親說回府再說。”
晉國公先去正院里換了一行頭,洗去一風塵,再攜妻兒一同去慈和堂給謝老夫人請安。
謝老夫人左一眼右一眼地將晉國公打量了一遍,確定胳膊兒都在,上沒什麼大傷,一張嚴肅的面孔才雨過天晴,變得輕松起來,“好,回來就好。”
眼見著母子倆噓寒問暖聊個沒完,喬氏心頭焦急:老夫人關心兒子理之中,可那麼大一個孫子沒回來,怎麼也不問一句?
想了想,喬氏給對面坐著的謝叔南使了個眼。
謝叔南最是明白母親,挑了下眉頭,隨即端著一副賣乖的笑臉,打斷了謝老夫人和晉國公的話,“父親,你還沒說大哥去哪兒呢?”
晉國公剛想斥責三郎不像話,打斷長輩談話,偏疼孫的謝老夫人趕接了口,“阿縉此次立了奇功,朝廷拜他為騎都尉,你們父親順水推舟,上言將他留在北庭都護府戍邊,這事你們不知道?”
言畢,花廳頓時靜了下來。
喬氏手中的帕子險些落下,雖強行穩住心態,那雙溫如云的眸依然微微睜大,難以置信的看向晉國公。
謝二謝三和云黛也都懵了,三張呆呆的臉齊刷刷看向晉國公。
到一屋子的注視,晉國公手握拳放在邊輕咳一下,面不改道,“北庭都護府的折沖都尉玩忽職守,敵不力,已被發落下獄。正好空出一位置,我與阿縉商議后,決定讓他留在北地歷練。”
喬氏眉頭皺得更深,一雙眼睛似乎要將晉國公看出兩個來,語氣克制著,雖輕但也能聽出些許不悅,“你在家書中怎沒提起此事?”
晉國公道,“這不是……與你說了,怕你不肯應麼。”
一句“好一個先斬后奏”卡在喬氏的嗓子眼呼之出,但礙于婆母和孩子們都在場,也不好發作,只好將抿著瓣,只給了晉國公一個“等晚些再與你算賬”的目。
晉國公悻悻的端起茶杯淺啜一口,心想,看來今晚得一番好哄了。
謝仲宣見父母親之間的眉眼司,連忙出來打圓場,云淡風輕地笑道,“大哥年紀輕輕,就封了騎都尉,這可是莫大的榮,日后前途肯定不可限量,母親,你應當高興才是。”
喬氏聞言,面稍霽,兒子有出息,這做母親的面上也有。
偏生謝叔南又了一句,“父親,那大哥就留在庭州了?他要在那邊待多久,何時回來呀?”
喬氏的心揪了起來,也轉臉看向晉國公,等著他回答。
晉國公斜了沒眼力見的三兒子一眼,手指輕著杯壁,斟酌著道,“每年都有探親假的,明年這個時候,阿縉就能回來了。”
喬氏面憂,“還要明年?阿縉這回隨你出征,只收拾了一個包袱,其他什麼都沒帶……聽說庭州那里,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現下他要在那等艱苦之地住下,平日要用的服鞋、杯盞、書冊紙硯,這些東西咱得想辦法給他送去……”
晉國公道,“夫人別擔心,庭州雖偏遠,資匱乏,但該有的資還是能買到的。”
喬氏反駁道,“外頭買的那些,哪有咱們府中的好。”
還沒等晉國公開口,謝老夫人撥著南紅珠串,慢悠悠道,“阿縉是去庭州歷練,不是去那當公府世子的。阿,你子之心我明白,但孩子大了,總是要奔前程的。”
喬氏默了默,緩緩垂下頭,輕嘆了一聲,“是,我是關心則了。”
倆口子的事,謝老夫人也不好多說,只往座位上懶懶一靠,看向晉國公,“你一路奔波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晉國公及屋眾人起,行禮告退。
出了慈和堂的門,晉國公和喬氏先回了歸德院。
著父母親的背影,謝仲宣搖了搖灑金青竹折扇,“母親不高興了,父親怕是要不好過了。”
“那怎麼辦啊?”云黛柳眉微蹙,在心目中,夫人一直是溫如水,與國公爺琴瑟和諧,相敬如賓的。進府大半年,這還是頭一回見到夫人與國公爺不睦。
“放心了,老話說得好,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父親辦法多著呢,每次都能把母親哄好的。”
謝叔南嬉笑道,忽而看了眼北邊寬闊的天空,惆悵地嘆了一聲,“我原本還想著大哥回來,問問他第一次上場殺敵是何呢。沒想到他直接留在那了,還得明年才能見到……”
大哥哥沒回來,云黛心里也有些小小失。
但轉念一想,他是在邊關建功立業,便沒覺得有多難過,反而安起謝叔南來,“三哥哥,古語有云,大丈夫世,當掃除天下,安事一室乎?大哥哥是要干大事業的,我們應該替他高興嘛。一年其實很快的,再考一次冬試和夏試就過去了!”
謝叔南,“………”
毫沒被安到,反倒更惆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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