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拆遷一事,宋微微皺眉,心下糾結。
自然是想去的,想問問原因,想看看到底是誰。
仇恨在十四年間其實早就減淡。
隻是減得再淡,也仍舊存在。
了心裏永遠過不去得一道坎。
抿抿,好半晌,下定決心,解開圍:“我自己去就行,有保鏢跟著我呢。”
沈絨原本還想湊湊熱鬧的。
但這種事,似乎真的不方便跟著。
想了下:“那我一塊去,我就在外麵等著。”
“行。”
有了上次的教訓,宋這回直接讓保鏢出麵開車。
自己點傷無所謂,主要不能再讓沈絨冒險。
保鏢開車前,遲疑道:“我,我能不能先給謝總發個消息?”
宋不為難他:“好。”
先前怕自己衝,一直沒去看住址。
等到了地方才發現,這兒是略顯破敗的城中村。
和來時寬敞大路不同,這裏攘攘,兩邊樓房已是上世紀的產,樓和樓中央搭起違建的棚子。
由於還是暑假,孩子們都放學,吵吵鬧鬧地在路中央跑來跑去。
這輛車稍顯眼了些,宋幹脆讓保鏢把車停在外麵,自己走進去。
沈絨還是沒忍住,跟著陪一塊找地方。
這地方定位不太準確,兩人在裏頭繞了好大一圈也沒找到。
保鏢拿著兩瓶水跑過來,遞給兩位大小姐,恭敬道:“外麵熱,要不然先回車上坐著,我們去打聽。”
“沒事,總能找到的。”
宋仰頭喝了口水,大猛地被人抱住。
嚇了一跳,低頭才發現是個髒兮兮的小男孩。
穿著洗得發白的背心,手裏拿著包沒吃完的零食,崇拜地瞧著:“姐姐漂亮,明星。”
宋今天就穿著條普通的白子,外頭披一件輕薄開衫。
這會兒有點熱,頭發半紮起來,碎發黏著薄汗,沾在額邊。
出一截冷白的脖頸。
確實像個明星。
沈絨抱著胳膊,不服氣:“這個姐姐呢?這個姐姐就不漂亮?”
“這個姐姐,也漂亮。”
小男孩抱得更一些,害怕地躲了躲,“但是兇兇。”
“你才兇,呸。”
“嗚——”
眼看著小男孩害怕,帶著宋也趔趄兩步,保鏢忙要攔開他,被宋阻止。
蹲下來,溫吞道:“小朋友,姐姐向你打聽個事行不行?”
小男孩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將零食遞給宋:“姐姐吃。”
“姐姐不吃。”
宋搖搖頭,“姐姐想問問,你認不認識一個陳貴生的人呀?”
小男孩皺眉頭,顯然在努力思考。
倒是旁邊走過來個挎著菜籃的婆婆,大大咧咧道:“你找陳貴生啊?”
宋忙起:“您認識嗎?”
“哎呦,誰不認識他呀,都出名了,一天到晚在外麵撿紙箱,我給你說啊姑娘,這人最貪小便宜了,你可離他遠點哦。”
婆婆對這人顯然印象不怎麽好,但下一秒又轉了話頭,“不過他也是個可憐人,他爸癱瘓都十多年了,手費太高,老婆孩子也跑了,這一年到頭,隻能住在地下室裏,你看看這......哎。”
“住,住地下室?”
宋怔了下,將手上的紙條拿給,“不是這個地址嗎?”
婆婆擺擺手:“哎呀,這是他十幾年前的住址吧?他爸生病之後,他就帶著他爸搬到地下室去啦,那裏便宜。”
想了下,又道:“不過過陣子咱們這片到時候都得拆,南城房價這麽高,哪還有地下室給他租,也可憐的。”
宋也不知怎得,第一反應居然是:“那他和他爸爸怎麽辦?”
“不知道啊。”
婆婆歎口氣,“他倒是無所謂,不過他爸估計活不久了。”
宋一時梗住。
分明是是尋仇來的,怎麽也沒想到,兇手居然活這樣。
似乎什麽都不需要做,他就已經得到了足夠的懲罰。
五味雜陳,緒複雜,婆婆瞧瞧幾人穿著,低聲音問:“他是不是欠你們錢了?”
“什麽?”
宋遲疑功夫,就見婆婆從袋裏翻出來個手工做的布錢包。
打開,裏頭都是零零散散的錢,夾著幾張紅的。
婆婆將那幾張紅的出來,遲疑了下,還是塞給宋:“他也怪可憐見的,找你們借錢肯定是為了給他爸治病,這幾天他得了流,都沒見他出來撿東西做活,這個錢你先拿著,過陣子再找他去。”
“不不不,我不是來要錢的。”
宋忙將錢推回去,旁邊沈絨道:“阿婆,你不是說他貪小便宜嗎,你怎麽還給他出錢呀。”
婆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哎呀,貪小便宜歸貪小便宜,他這人心眼不壞的,平日裏誰家需要幫忙,他都第一個到,而且他讀過書,我家孫子不會的題目,常常去問他呢。”
邊說著,邊看了兩人一眼:“所以你們是......”
“我,我們是福利機構的,來看看他。”
宋攥擺,下意識扯謊。
說謊也拙劣,所幸婆婆沒看出什麽不對勁,喜笑開道:“福利機構?你們要資助他們嗎?行啊,我帶你們過去。”
大概是為了促這事,婆婆一路上話也多,倒豆子似的往外說著陳貴生的好。
一邊說這人脾氣好格良善,一邊說這人吃苦耐勞。
宋跟在後頭靜靜聽著,腦中原本的構想被砸了個稀爛。
總想著,壞人是千篇一律的。
像電視劇裏那樣,狠,惡毒。
然而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
可能真是個失誤。
說不上來的窒息難。
並且在看到陳貴生那一刻,的這種窒息被無限放大。
狹窄暗的地下室門微微敞著,門口的男人清瘦斯文,戴著口罩,正一邊看書一邊在做手工藝品,裏還念著八一個。
合起來,今天能做八十塊錢。
邊是一堆還沒來得及收拾的零件。
清晰地到,自己的難過來源於緒。
似乎,一點都沒辦法生出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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