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遙沒用皇后賞下的轎。
從上宮極北的地牢一路步行,走過許多甬路、宮巷,看遍后宮苑宮墻,回到長樂宮里。
新生十八年,這是第二次直面他人死狀。但紀明德死亡前的神,或許很快就會被淡忘。
畢竟,這次是真的過去了。
長樂宮恢弘廣闊,前后各殿燈火通明。
劉皇后尚未安歇,仍在查閱齊國公府、定國公府、柴府等八家眷、仆婦、丫鬟的名冊。
紀明遙回來,直接令在邊坐。
沒問“怎麼去了這麼久”,也沒問紀明德選了哪種死法,只說:“陛下應不會將這幾家滿門斬。主謀不知,其余人等,約是年男子流放,婦孺發賣為奴,京中人人可買。你想要誰,先寫下來,到發賣之日,我直接著人送去給你。”
“多謝娘娘!”紀明遙忙拿起筆。
其蓁傳遞消息、揭發有功,皇后已說過會賞,不必旁人相救。
只寫下紀明宜、紀明、張姨娘及他們三人親信仆從的姓名,又寫了常嬤嬤、桃夭幾人。
“至于安國公夫人和老夫人,自有紀明達奉養,我就不強奪的孝心了。”紀明遙停筆。
想必這兩人也不會想被買下。
“娘娘,”又恭問皇后,“‘年男子流放’,是指及冠男子,還是指十四歲以上男子?”
“你是問紀明遠?”皇后看向。
“是。”紀明遙垂首,“他雖年已十五,但尚還未過生辰。”
也能算十四歲。
“這要看陛下的心意。”劉皇后不能給出明確答復,“他畢竟是安國公長子,更稱不上‘年’了。”
紀明遙明白。
父親犯下謀逆大罪,紀明遠能留下命已是殊為不易。
便求另一件事:“不知抄沒安國公府時,‘毓寧院’里的衫、首飾、書籍、字畫等,我能否以現銀等價買下?”
“‘毓寧院’?”劉皇后看了一眼安國公府圖紙,“你四妹妹的院子?”
笑問:“你是想給你四妹妹,再建一個‘毓寧院’?”
“那倒沒有!”紀明遙笑道,“我是想,終究是十三歲的大姑娘了,穿戴使用的東西不好流落到別,不如我全買下,國庫直接幾千現銀,也比多收零碎東西便宜。”
“瞧你說的!好像你還是給朝廷省事了。”劉皇后點了點的臉。
“行了,這點小事,隨你。到時和人一起送去給你。”答應,“只別忘了還上銀子!”
“那自然不能忘!”紀明遙忙說。
“娘娘。”上前請示,“五更天了。”
劉皇后看一眼刻。
“這個時辰了。”
便命紀明遙:“你不慣熬夜,已經忙了這一日,快回去睡下吧。”
紀明遙起。
猶疑了不到一個呼吸。
“娘娘,臣還有一事相求。”
俯拜下,用上了正式稱呼:“臣之生父謀逆不軌、犯上作,死不足惜。臣為紀家兒,雖蒙娘娘與陛下隆恩,未得降罪,仍深惶悚。求娘娘開恩,許臣不再冠以‘紀’氏,只以‘明’為姓,許臣將母親的墳塋遷出紀家,從此與紀家再無關系。”
皇后凝視片刻。
皇后曰:“準。”
-
星月已落,晨將明。
追青載著明遙,輕快趕回家里。
紀明達也帶著滿怒火快馬趕至。后是阻攔不,只能一并跟來的溫從。
明遙下馬,便看見這兩人飛馳而來。
甩了甩馬鞭。
好好好!昨天是一個人來,今天是倆!
“紀明遙!”
來不及等馬停,紀明達便一躍下馬。飛至明遙前,揚手就要打:“你——”
但瞬時便有兩把刀橫在了頸上。
天冬、山姜一左一右,將姑娘牢牢擋在后。桑葉百合也刀出鞘,只待姑娘一聲令下!
也立刻有丫鬟急報信。
“紀明達,你好大的威風。”
拍了拍山姜天冬,明遙示意們收刀:“有屁快放,沒工夫和你廢話!”
刺骨的將死危機離去,紀明達重重息幾次,又揚起手,卻被明遙一把擋住。
“都說了有屁快放。”明遙鉗的手臂。
紀明達驚悚發現,自己的力氣竟強不過!
不過兩年。才婚不過兩年!
“你恨溫家,恨母親,恨他們買了你娘,也就、也就罷了。可那到底是你父親、親生父親!”紀明達只能咬牙問出,“你怎麼下得去手!”
“父親?”明遙笑了一會,“縱容寵妾害死我娘的“親生父親”?想包庇兇手讓我娘白白冤死的“親生父親”?多年以來,因他寵妾殺人償命伏法,便對我極盡苛責乃至利用我、辱我,一心要我勾引丈夫為他所用,從不管我死活的‘親生父親’?”
“你愿意孝順這樣的‘父親’隨你!”甩開紀明達的手,“別來我面前發瘋!”
紀明達被甩得后退兩步。
手臂鈍痛、心中雜,一時說不出話。
紀明遙竟這樣看父親?
不、不……是——父親,竟是這樣對?
果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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