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的事,沒必要對紀明達尤其是紀明德說得太清楚。
溫夫人也不是不明白明遙的顧慮。
雖難免覺得好好的回門日子,這樣太過生分,卻也不再多說,專等一會散了,私下再細問,只又說起禮單,笑問:“是你嫂子預備的?”
“是,”紀明遙笑道,“嫂子疼我,連禮單都備了三份,讓我選一份。”
溫夫人便笑說:“果然疼你!但這也太麻煩了。你回去和說,今后都是骨至親,不必再如此小心。”
“是!”紀明遙連忙應下,又笑道,“果然這話還是得太太說才好,我晨起本來也想說,又覺得不合適、不夠分量!”
“你呀!”溫夫人疼地的臉,“我算知道了,原來說那一長句,是替你嫂子表功呢!”
紀明遙“嘿嘿”一笑。
兩人親昵無間,紀明達坐在一旁愈發悶。
紀明德坐在下首,將上方三人的神看得一清二楚。
攥著手帕,仔細稱量。
是不可能再與二姐姐好的了。大姐夫的前程自是遠不如二姐夫,可二姐夫用不上,便是無用,還不如一心站著大姐姐,起碼大姐姐愿意幫。
那該說些什麼,才能讓大姐姐高興、二姐姐難看?
尋見一個空,紀明德便開了口。
笑道:“孟恭人想來是不悉咱們這樣人家的禮數,所以才為難,連禮單都寫了三份。二姐姐本來和孟恭人好,怎麼不先幫著寫呢。”
——挑事又開始了!
紀明遙只笑不開口,聽太太說紀明德:“才進門的年輕媳婦,難道婚不到三天就手家事?三丫頭,老爺正滿京看你的親事呢,過上一年半載你出了閣,到人家可不能如此無禮行事。”
紀明德只能站起來,低頭認錯,“多謝太太教導。”
“好了,坐吧。”溫夫人懶怠教更多。
紀明德又告罪才坐下,忍著被當眾訓斥的沒臉眼看大姐姐。
大姐姐……好像沒高興起來,反而還更不快了。
為什麼!
紀明達想起了上次的夢。
夢里的正是娘說的那樣,“婚不到三天就想手家事”的……無禮之人。
可這又如何不合禮數、如何不規矩、又如何是錯?!
紀明達不明白!
“我記得崔家的家業早已分好,”忍不住說,“既已分業,二妹妹自該掌著自家的事,也該早日從崔府丞和孟恭人把產業接回來才是。”
不管母親不斷阻止警告的眼,只看著紀明遙,笑道:“二妹妹雖然懶惰,只這事是萬萬懶不得的。你與孟恭人再好,畢竟是小戶出,掌家若有不妥,連你也丟臉,也是讓咱們家——”
“明達!”溫夫人終于冷喝出聲。
“大姐姐。”紀明遙輕輕站了起來。
這次,必須堅決地要維護嫂子,不能兼顧是否會讓太太為難了。
松開太太的手,紀明遙向前半步,冷聲道:“大姐姐從小賢淑明理,怎麼今日今時竟忘了,你口中的‘孟恭人’是我長嫂、是與我夫家兄長一同養我夫君長大的人?長嫂如母,嫂子雖然與我友善,我卻不敢有所不敬。大姐姐又與我是一家親姐妹,為何言語間卻對我所敬之人如此輕慢?今日是我歸寧之日,大姐姐卻又不顧我之面,兩次當眾說我‘懶惰’,大姐姐這些話,究竟是對我長嫂,還是對我?”
“若是對我——”
又向前半步,直視紀明達震驚憤怒的雙目,聲音鎮定而堅決:“那便不需牽扯旁人,請在這里明說就是!”
第39章 箭矢如
紀明達從來不曾想到過,二妹妹會對如此盛怒厲言指責。
從二妹妹被母親養至今,前后共是一十二年整,常因二妹妹行為不妥有所勸誡教導。二妹妹不肯聽,難免生氣,亦有言語過于尖銳之時。二妹妹有時會勉強敷衍幾句,有時是直接尋機躲走,有時又會請娘來做主,但的確是從沒有過直言反駁甚至駁斥的時候的。
如今竟也變了。
紀明達不先看了娘一眼。
其實不必看,也知道娘果然是與二妹妹一條心的,都認為有錯。
可究竟何錯之有!!
二妹妹仍正冷冷看著,看得紀明達心煩躁怒火越燃越旺。
好啊,想,就與二妹妹好好說上一說——
“二姐姐……”
但就在紀明達也站起之前,紀明德又怯生生開了口。
輕輕弱弱地說:“大姐姐是覺得咱們一家姊妹更親近,所以話里才沒大注意,終究也是為了二姐姐好。二姐姐……何必這麼大的氣呀。”
“紀明德,我勸你在這里充好人。”紀明遙冷笑一聲,“你還真是不長記。”
正好,就一起算一算這個攪事方才挑事的賬。
只瞥了一眼紀明德,仍對著紀明達問:“還要我再提醒你,今年三月初八日,大姐姐回門那天,你跑到熙和院都說了些什麼嗎?你忘了不怕,我還記得清楚,要不要我一字一句再講給你聽聽?”
那天紀明德跑去熙和院,是想與二姐姐一起說一說大姐姐生活的難……好以此拉進關系。
紀明德當然記得那天。
臉已經發白,手腳也涼,卻不信二姐姐真的會在此時此刻真說出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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