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厲承勛邊浮起一縷含著恨意的笑，卻又黯然如霧。

「爸爸找到霍慎修之後，我除了傷心，委屈，還有恐懼。我害怕他會搶走本來獨屬於我一個人的父親。爸爸沒見到他，都為他魂不舍守，為了他，拋下我的生日，等見到他，帶回他，又會怎麼樣？我和媽媽是不是在這個家徹底就沒地位了？」

蘇能理解他當時的。

對孩子來說，最大的事，就是害怕失去父母。

這方面，很容易胡思想。

想當年，媽媽患癌癥，快要病逝時，知道媽媽就快要離開自己，也像厲承勛這樣，擔驚怕過，甚至夜夜哭得枕頭都了，還默默禱告，希用自己的壽命來頂替媽媽的命。

厲承勛語氣漸暗：

「為了發泄，我想馬場騎馬，媽媽直到我心不好，也就讓人帶我去了……馬場上，我越騎越快，越騎越快……到最後，我摔了下來。那一瞬，我覺下肢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接著，我昏迷不醒。」

「等我恢復了點模糊的意識時，卻發現下半是麻木的，彈不能，像是被封印了一樣。我聽見媽媽在我床邊哭著和醫生說話，依稀聽見醫生建議要馬上做手，但那手危險很高，稍有不慎，可能會傷害神經，造高位截癱，甚至命都有危險……」

「我沒聽完，就又暈了過去。這一暈，徹底清醒時，已經是幾天後。醒來后的我，發現下肢還是沒有任何覺，連最起碼的痛都沒有，我就知道，我的，已經完了。」

「後來，我才知道，在我摔馬送去醫院后，媽媽馬上打電話給了爸爸，爸爸和藍助理的電話卻一直沒打通，媽媽只能一個人面對我摔傷的事，因為手風險太大，不敢私自做主，決定先保守治療，等聯繫到爸爸，和爸爸商量了再說。」

「等爸爸得知我的事，火速趕回家裏，再與媽媽商量跟我做手，卻已經來不及了。錯過了最佳時間，手結束后，我的，還是沒有任何知覺。」

「我就這麼，了個殘廢。」

「了你們眼裏脾氣乖戾的殘廢。」

蘇心頭一。

他角翹起，浮出個哀怨的笑容，凝視著：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針對霍慎修，可如果你是我，你對這個兄弟，又會是什麼樣的心？」

「他從出現的那一刻，就讓我萬劫不復。我知道，這也不能怪他。畢竟，又不是他主去讓爸爸找他，又不是他推我下馬。可是，要是我生日那天，他沒出現，爸爸沒去找他，我還會落得個這樣的下場嗎？」

「為了接他回來，爸爸沒有接媽媽的電話，延誤了我最寶貴的手時間，讓我一輩子都得坐在椅上……有時我會想，在爸爸眼裏，這個兒子能不能回家，原來比另一個兒子的一雙還重要麼？」

「你不殺伯仁，伯仁因你而死。」

「他遇到親生父親的那一天，就是我殘廢的日子。」

「是他，改變了我的人生。」

「因為我的殘疾，給爸爸打擊太大，對我和媽媽很愧疚，加上霍慎修自己不願意回金家，之後的日子，爸爸再沒去過華國，再沒提出將他帶回家的事。」

「但我知道，爸爸卻暗中一直在關心他。每次發現爸爸對他暗中照料，託人關照他時，我的心，就很痛。痛到極，就了恨。」

「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有什麼比不上他，讓爸爸對他那樣厚，所以這些年，我一直想要勝過他，不想讓他好看，……嫉恨到極點時，還想讓他也殘了雙，讓他給我的兩條陪葬……」

「沒錯，那次在雲城，的確是我找人撞他。我並不是想讓他死，只是想讓人撞傷他的，讓他和我一樣。因為就在那天之前，我又一次被醫生診斷雙仍然沒有一點反應，怕是不可能好了，所以才衝了。」

「當然，事後我也冷靜下來了。萬一他死了，只怕爸爸就更是對他緬懷不已，在爸爸心裏，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勝過他了。」

「所以，你放心吧，。我不會再做那種事了。」

健房的空氣沉寂下來。

許久后，他又說：「可能你以為我對你好，也是為了報復他，打擊他。最開始，我也這麼認為。可慢慢的，我卻發現並不是。」

「殘了雙后，我再沒有結過任何朋友，以前的朋友，也都不來往了。你是除了我的下屬和邊家人以外，唯一對我說那麼多話的人，……哪怕是罵我，我也覺跟你在一起時，好像活了過來。」

「你是我計劃之外遇到的人，並不是我的棋子。」

「好多年我都沒過生日了。這一次，你正好在我生日期間來了m國,我只是想讓你陪我出席宣傳會，過一個值得懷念的生日。」

「我真的沒有威脅你，更沒想過借導演來迫你。」

「如果你還是覺得不舒服，那就算了。」

話到此，安靜下來。

他一雙期待的眸子眼地注視著，眸子表面還籠罩上一層水。

讓覺，當年他是不是也是這樣哀求金臺留下來給自己過生日？

沒想到他雙的殘疾居然有這樣的來歷，更沒想到這個行跡狂妄的大爺，這些年倒也吃了不苦。

半晌，才看一眼窗外，默然開口：

「雨小了點，快回去吧。明天要是不下雨，活照常舉行的話，再說吧。」

厲承勛聽開了這話，喜出外，知道是答應了，像個剛收到生日禮的孩子一樣，激地頻頻點頭，乖乖椅，朝門口離去了。

……

與此同時，酒店樓下，馬路對面。

一輛車停在雨中，幾乎整夜未。

豆大的雨珠從天而降，砸在車上，四散開來，濺出幾瓣，順著保險蓋落地上，匯聚溪。

被雨水淋得霧蒙蒙的車窗半開。

後座，霍慎修凝視著酒店正門，俊臉鬱，一整夜如車一樣，未發一聲。

「霍先生，這雨一時半會兒怕是停不下來了。溫度還要下降的。不如先回去吧。免得著了涼。」駕駛座上，臨時雇傭的本地司機好心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