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微弱的意,似是貓爪輕輕勾過,不留痕跡,卻又不容忽視,倘若不去手抓上一下,便煎熬難耐得很。
默默咬住了牙,似乎在用微微隆起的腮幫子跟鼻尖上的意較勁兒。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是了,要是現在睜開眼,太子不就知道在裝暈了嗎?
再堅持一下,老夫人的院子離的玉軒近得很,只有數百余米遠。
顧休休憋住了氣,數著他腳下走了多步,試圖分散開注意力,讓自己忘記抓的事。
然而鼻尖上的意并沒有因此而停止,越是抑制,便越有一種抓心撓肝般的,令備折磨。
終于,在一陣微涼的風吹來時,顧休休忍不住子一,腦袋跟著哆嗦了一下:“阿嚏——”
一個噴嚏打出來,果真舒坦了不——如果忽視人中淌下的半行清水的話。
自古人流淚不流涕。
顧休休裝不下去了,緩慢地了睫,輕輕睜開眼,還是簡單走了一下人蘇醒的流程。
而后不著痕跡地,飛快了一下清涕,佯裝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似是迷茫地抬眸:“殿下……?”
元容早已抱著離開了老夫人的院子,踏過青魚池上的鵝卵石小道,即便走遠了,遠還有人在看。
永安侯夫婦亦是在怔愣間,被他甩在后。
見醒過來,元容沒什麼反應,似乎并不訝異。
他淡聲道:“闔眼。”
顧休休怔了一下,輕輕‘哦’了一聲,神無辜,重新閉上了雙眸。
沒等到開始思忖他這句話中的含義,便聽到清泠如醴泉的嗓音:“為何不躲?”
這無頭無尾的問話,讓有些不著頭腦。思索一陣,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他問的該是老夫人朝扔手杖的事。
“為何要躲?”不答反問,輕聲道:“我方才有哪句話說錯了嗎?”
那寥寥幾句話,顧休休已經憋了三年。
只是替父親和兄長,說出了他們不敢說,也不能說的話。
在平城一戰,戰死沙場的人,不止二伯父和大哥兩個人,還有數萬余將士的命。
倘若人人都隨意遷怒,出言詆毀謠傳,豈不讓其他浴戰在邊關的將士寒心?
若說沒有同,二伯父和大哥亦是的親人,而從小陪在邊的兄長,此時也在沙場率兵征戰,守衛著北魏疆土與百姓。
沒有人畏,他們都是用鮮捍衛家國的勇士,太子殿下亦是如此。
更何況,就算與二伯父和大哥并肩作戰的不是太子,而是一個無名小卒,他們一樣會先士卒,以命相護。
這便是顧家丈夫,從骨子里流傳下來的男兒。
顧休休頓了頓,猶豫著,嗓音放得和了些:“只是祖母的話,還請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二伯父與大哥是祖母的獨子獨孫,晚年喪子喪孫,乃錐心之痛,祖母心里承不住,因此遷怒了殿下。”
元容垂著眸,眼尾微微下勾:“無妨,本就是孤的過錯。”
他沒能護住平城百姓的安危,沒能守住數萬將士的命,甚至沒能將驃騎將軍父子的尸骨帶回。
乃至如今,他們父子二人的尸骨仍在胡人手中。死后不能土為安,便魂不歸故里,老夫人便是打他殺他,他亦無言。
只是元容向來在流言蜚語中被摘指慣了,也習慣了旁人的冷眼冷語,從沒想過會有人孤逆流而行,擲地有聲道,他是個好人。
突如其來的善意,令他有些手足無措,無所適從。
顧休休愣住:“什麼?”
他沒有接話,只是勾笑了笑,嗓音疏離清:“孤今日來取你八字。”
“永寧寺蓬元大師在閉關,五日后出關。你有五日反悔的時間,如若悔了,婚事可就此作罷。”
“婚事作罷后,不會再有你我的傳聞,若你往后想要嫁人,孤為你牽線搭橋,不會讓你嫁不出去。”
顧休休聽到這里,忍不住睜開了眼。
看向他,見他神認真地,猶如天橋上面坐在小板凳上的人,便知道他沒有在說笑。
牽線搭橋?
再過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太子便要因病離世,與世長辭,去哪里找他搭橋牽線……曹地府嗎?
張了張,想說什麼,卻被元容打斷:“不必著急答復,還有五日。”
說著,他已是走到了一分岔口。
朱玉小跑了過來,正準備給太子指出自家郎的住所,卻見他徑直左轉走進玉軒,將送進了寢室。
顧休休怔了一下:“殿下知道玉軒?”
不喜歡吵鬧,便尋了一幽靜之地作為居所,玉軒的位置倒算不上偏僻,只是道路曲折,難找了些。
很多時候,來玉軒找的人都會走岔路。
“你哥哥提過。”
他將放在了榻上,轉要走,視線掃過袖手肘上浸出一跡,腳步一頓:“下次別往石階上摔。”
又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顧休休卻很快聽懂了。
裝暈時,為求演技真,倒下便任由自由墜落,剛好離石階有些近了,胳膊肘在邦邦的石階邊緣上,磕破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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