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司酒蠻兒並不是個不安生吃飯的孩子，隻是舌頭被鬆香養刁了，今日午膳隻一碗湯鬆茸泡飯，就這丫頭吃的極香，瞧一勺勺吃飯的樣子，也瞧不出是個金枝玉葉的舌頭。

「慢些吃。」宋稚瞧著蠻兒乖乖吃飯的樣子，自己也被帶出了好胃口，比平日多用了半碗湯呢。

「娘親，這泡飯真是好吃，明兒還能吃嗎？」蠻兒抬眸，一雙葡萄般清的眼眸可憐可的向宋稚。

宋稚搖了搖頭，道：「不，泡飯容易傷胃，不可多吃。」

一碗飯裡都是湯水，吃下去的時候將胃裡的津都攤薄了，不易克化。

泡飯這種吃食，本是賤。

宋稚年時曾聽宋翎說過，在碼頭賣苦力的人，一日的工錢才十文，那一文錢的高粱麵饅頭捨不得吃，兩文錢的清湯春麵更是捨不得吃。

隻能帶一團自家昨日的雜糧冷飯，淘上一碗不要錢的冷茶，囫圇一衝，嚥到肚子裡，也算是有湯有水，有米有菜了。

莊戶人家也有吃這泡飯的，農忙時節，半大的小子也要下田幫著搬一小簸箕的麥穗，哪有這個閑工夫做飯呢？

蒸一鍋米飯，熬一鍋鹹菜湯，用這湯泡飯一吃，也就是了。

哪有鬆香做的這泡飯這般金貴？這湯平頭百姓怕是隻有逢年過節時才能吃上幾回，這鬆茸嘛，他們怕是見都沒見過。

湯是昨日就煨在小灶上的，一夜都沒有歇過火，燉了這些時辰，滋味全在湯裡頭，將骨統統濾掉不要，隻有一鍋清湯。

鬆茸切掉底部不潔之，切片放湯中，再燉煮上半個時辰，這才了一小碗看起不起眼的泡飯。

若不是生在權貴之家，外頭的百姓怕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吃一碗泡飯還有這樣金貴的吃法吧？

蠻兒從小生在這樣的家裡，想來也不會有機會見識到茶水沖冷飯，是怎樣一種苦滋味吧？

一碗泡飯就自己生出許多隨想來，宋稚搖了搖頭，無奈的想，『莫不是自己老了不？』

「記得帶公主去花園裡頭逛逛，可不要馬上就午睡了。」宋稚囑咐了冬春一句。

流星見宋稚用完了膳，便問：「夫人，您要小睡一會嗎？」

宋稚昨日睡得很好，今日沈白焰臨走時作又輕巧，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半點也不覺困。想了想，問：「小竹是不是已經來了？」

流星一笑，道：「夫人也太聰明瞭，小竹午膳前就來了，奴婢明明是午膳後再來的，也不知為何這般著急，還將的那個兒團兒也帶過來了。奴婢將小孩沒有吃飯，便小廚房拿了些糕點給們母。」

「兒也帶來了？」宋稚問。

「是，說是給夫人請安來了。」其實流星瞧著小竹的樣子，怕是有事相求，不過不說，宋稚心裡也有數。

「你讓們進來吧。人將偏廳的炭火燒旺些，別凍著孩子。」鬆香的飯菜日日滋補著宋稚，早不像從前那般怕冷了，隻有初兕和蠻兒在時，炭火才會旺一些，

小竹和團兒進來的時候，宋稚微微一愣，既因為小竹臉上帶傷，也因為邊的團兒，已經從一個搖搖擺擺的糯米糰子，長一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這姑娘倒是會挑，盡挑父母的長。

「小竹？你臉上這是？」宋稚自然要問，流星也一臉驚訝，方纔小竹用巾掩麵，不曾發覺臉上的傷。

「心大意，不小心摔的。」小竹本想出個笑來，可不小心牽了角，這笑倒是比哭還難看。

既不願說實話，宋稚也不好問，就向團兒招了招手，道：「這是，團兒？」

團兒被眼前這位若神妃的貴人驚住了，下意識的往前走了一步，卻又回過頭來看著自己的母親。

「嘖，」小竹見宋稚對自己的兒有幾分興趣，原是驚喜加，可見自己兒這般不上道，便了急，「你瞧我做什麼？王妃喚你呢！」

小竹對著宋稚訕笑，道：「團兒是小名，如今大了也不好團兒團兒的喚。王妃若是賞臉，便賞這丫頭一個名兒吧。」

「這名兒本該你取，我不好奪了你的差事呀。」宋稚看著小竹，見眼角堆出許多褶子，想到比逐月也大不了幾歲，卻老態畢，心裡也有幾分憐憫。

「不會不會，王妃肯賞名字，那是這丫頭的福分！」小竹趕忙道。

又按著團兒的脖子，對道：「快，快跪下！求王妃賞你個名字！」

宋稚見小竹這般行徑，實屬異常，忙流星阻止，道：「小竹，你這是做什麼？」

團兒被母親的推搡和失態弄得滿臉通紅，跪在一旁發愣。

小竹被流星拉開，一下子在上，幾乎哭喊著道：「王妃，求求你收下這孩子吧。」

流星抬眸與宋稚對視一眼，皆是一臉錯愕。

團兒聽見母親這樣淒慘的聲音，麵心疼酸楚之，終於開口道：「王妃娘娘，我爹三天兩頭來作弄我和我娘，從前還以為他隻是想要銀子使，便也給了。後來他要的太多，韻堂進項又不好，哪來這許多銀子？我們給不出銀子，他便說要將我發賣給人牙子。」

說到這，團兒臉上流出恨意來，道：「原以為他隻是上說說，我到底是他的親生，可前些日子竟讓帶了一幫人來捆我，還好我娘不要命的出來奪我，還有左鄰右舍的幫襯，我這才逃過一劫。後來鄰人裡有認識這夥人的，說這是替院做事。」

被自己親生父親賣到院裡，的確是極可憐的，宋稚心裡自然是憐憫的，對小竹道：「我記得從前曾狠狠教訓過你的那個爛賭鬼丈夫，也你們二人和離了，怎麼還是不開呢？」

小竹眼裡滾出淚，還記得從前做丫鬟的規矩，不要在宋稚跟前失態，慌忙拭著，道：「我與他雖不是夫妻了，可團兒與他還是父啊！他又是個混賬東西，說兒養他，天公地道！若是我再求到您這，他便去告狀，說您迫他父分離。」

「真是混賬！」流星咬牙切齒的說。

「所以你便想著趕在他之前將兒賣到王府？好他無話可說？」宋稚明白了小竹心裡的這把算盤，道。

小竹連連點頭，忙道：「正是這個意思！正是這個意思！我最知道王妃，您的心腸是最好的！團兒比公主大了幾歲，剛好可以給公主做個伴，以後給公主遮風擋雨，當牛做馬！隻求給清清白白的一世過活。」

字字句句皆是慈母腸，替這個兒細細盤算過的。

宋稚看向團兒，見紅著一雙眼，卻死活不眼淚掉下來，便知這孩子是個倔強子，能不能甘願為奴為婢呢？若是不願，平添禍害可就不好了。

「你自己呢？怎麼想？」宋稚問。

團兒抬首看向宋稚，又偏頭看了看自己瘦弱的母親，額頭地，跪拜虔誠，道：「求王妃收留，做個灑掃使丫頭就好。」

小竹怔忪片刻，原想接著自己與宋稚的分，團兒怎麼著也能做公主房裡的二等丫鬟，沒想到團兒自己卻求了個使丫鬟。

宋稚聽團兒這樣說，知道是個安分的，又點了一句，道：「院的丫鬟，簽的可都是死契。」

團兒平靜道：「知曉了。」

小竹是知道逐月嫁人一事的，的團兒若是做了房裡的丫頭，與公主從小伴著長大，日後何愁沒有好的出路，可一個使丫頭就難說了。

小竹乞求的目看向宋稚，卻被流星有意無意的擋住了。

「好吧，文書先生寫一張契來。」宋稚對茶韻道。

茶韻福了福，便走了出去。走過小竹邊事，帶起一陣輕微的香氣。

這香氣是宋稚邊的大丫鬟慣有的，小竹忽憶起自己從前做宋稚大丫鬟時的事，陷回憶的恍惚之中。在心裡默嘆一口氣，道：「瞧團兒自己的造化吧。「

「小竹。」宋稚的一聲輕喚，將小竹拉回現實，「韻堂當真如此不好？」

說起這個小竹又要嘆氣，「劉姑孃的手藝好，本也能支撐的，隻是孃家人胡搜颳了不，傷了底子，漸漸的就撐不下去了。劉姑娘自己也灰心了，我瞧著並不想繼續做了，總說要去外邊走走。」

「噢？若是這樣的話，你失了活計，也可到府上尋一份外院的短工做做。」宋稚簡單一句，母兩個人都恩戴德。

茶韻帶了契回來，小竹的神忽變得有些僵，倒是團兒，乾乾脆脆的按了一個指印，又對宋稚一拜首，道：「日後一切盡聽王妃差遣。」

宋稚點了點頭，道：「琴棋書畫詩酒茶，公主邊已經有一個大丫鬟做司茶，你選一個字做名字吧。」

「司酒。」團兒很快道，幾乎沒有思考過。

小竹一直著自己的兒，像是要將的模樣深深刻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