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讓扮男裝頂替兄長留在他邊是父王的主意。

    以前說哥哭，膽子小，他留在他邊，肯定保護不好他，等長大了，一定會替他哥保護好他。

    但其實不是。

    薑家的兒忠誠英勇，即便是最哭的薑清慈，在忠誠一事上從未出過差錯。

    剿匪原本是先帝扔給父王的任務。

    他給了父王三百人，讓他去拿六座山頭所有的山賊土匪。

    山路如天塹，六座大山綿延橫亙，一眼不到頭，這本就是一條注定無人生還的路。

    若不去，先帝便也能借口“抗旨不尊”將王府上下治罪。

    臨出發的前一晚，他路過校場，薑父捉著薑清慈正在練劍，父子兩人都是大汗淋漓，用盡了蠻力，最後頭對頭躺在地上。

    薑父對薑清慈說：“要不你明天就別去了，你兩個妹妹還小，你就留下來陪你阿娘，陳飛過去就行。”

    薑清慈搖搖頭，說他一定要去，他的任務就是保護好世子。

    薑父了他的腦袋，沒再說什麽。

    出發前他也去看了。

    還在睡覺，日從窗戶照進來，懶洋洋地將被子蒙過頭頂，翻了個繼續睡。

    安靜又乖巧，日暖洋洋的，照得臉上細小的絨都清晰可見，完全不知道未來等待的會是什麽。

    他將一把糖放到的枕頭底下，難得替掖好被子出了門。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死路，卻還是要往前走。

    去剿匪的路上他坐在父王邊，小聲問他為什麽不反了。

    父王搖搖頭說反不了，兵權已經上，本以為能就此做個閑散王爺，誰能想到還要被步步。

    古來最狠帝王心，想當年父王和先帝也是同手足的發小，到頭來所有恩義都然無存。

    剿匪走那一趟，三百人陣亡了一半，是將山賊上了絕路。

    最後決定要放火燒山的時候，他卻被山賊捉走，為用來威脅父王的籌碼。

    山賊他給父王寫信，他隻寫了“照常燒山”四個字，氣得山賊拎起馬鞭對他一通，打斷了他三肋骨。

    最後火也照常放了。

    薑父和薑清慈領著人上山將他救下，火舌一路向上肆到山頂，薑清慈護送著他下山，逃亡之際被山賊從後一箭穿心，還是咬牙關將他沿著山坡推了下去。

    火中他見了薑清慈最後一麵，平時最哭的一張小臉，全是刀劍留下來的痕，他說他不能回去陪妹妹看花燈了，若世子能回去，就替他道個歉。

    他滾落到山底，兩眼一黑。

    再次睜眼，隻剩下滿山荒蕪，到都是火燒過的痕跡。山賊和薑清慈父子，都被吞沒進火海。

    剿匪大獲全勝，他們來時的三百人，回去時隻剩下五十二人。

    大多數人的都下落不明，回去的路上眾人死氣沉沉，有低低的噎聲從隊伍裏傳出來。

    他回頭看了眼那六座山頭，父王著他的腦袋說讓他回去後替薑家父子倆照顧好家眷。

    這些幕僚追隨父王，為的就是仁義二字，皇帝可以忘恩，但他們不行，免得辜負了下屬一片忠誠，讓他們寒心。

    他們回到上京，剛好趕上上元節。

    長街外燈火通明，熱鬧喜樂，沉寂的王府在這盛世喧囂中顯得格格不。

    像是心有靈犀一樣，誰也沒有去問剩下的人去了哪裏，薑老夫人不住打擊，當場瘋了，薑清榮姐妹倆，就被母妃帶走照顧。

    那天他本該是要去翰林院讀書的，出門的時候卻看見坐在王府門前，曲著，腦袋擱在膝蓋上，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他問在看什麽。

    “我在等我哥，他說回來了要帶我看花燈的。”歪歪頭，神很低落，“宴禮哥哥，你說他是不是不想帶我去看花燈，所以才不回來？”

    被家裏人保護得太好，十歲的還不知道生死為何，隻知道答應陪看花燈的兄長和父親再也回不來了。

    他抿抿在邊坐下，轉頭撲進他的懷裏，抱住他的腰。

    那天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翹課，翹了課，拉著的手去了燈會。

    他能看得出來還是很失落的，在他麵前卻還是打起來神。

    燈會上想要的東西不多，給阿姊買了一包桃花和一條石榴，給阿娘買了一隻簪子，給兄長買了兩隻兔子。兄長答應卻食言，那就扣掉一隻。

    左手牽著，右手提了大包小包，屬於的隻有幾包糖。

    也是那天，他在長街盡頭問要不要來他邊，他以後會替兄長保護好的。

    說好。

    回去後他就去找了父王，父王讓扮男裝留在他邊，對外隻放話說死的是“薑清和”，同時暗中張羅給他們訂婚。

    起先他是沒想過要讓做他的刀刃的。

    他該保護，不是來保護他。

    十五歲那年，十二歲，皇帝在宮裏遇刺，眾人將矛頭指向了父王。

    不由父王辯解，皇帝讓人送來了毒酒，說是念在他往日功苦勞高的份上，留他們全，留王府上下安穩。

    遇刺一事是真是假他不知道，但加之罪何患無辭？

    父王和母後都走了，他了王府的頂梁柱，舉目四俱是狼匪，他孤立無援，邊隻剩下和陳飛。

    訂婚的事一推再推，扮男裝陪他進了翰林院讀書。

    十四歲那年第一次來月事，坐在翰林院等人都散盡也不走，他下長衫圍在腰上，替幹淨凳子上的，帶回了王府。

    他邊伺候的都是小廝，薑清榮和陳飛走得近，他不好去問，隻好去找王府的廚娘要了月事帶送去給。

    第二日上課的時候臉蒼白如紙，未到放學就疼暈了過去，他便背著回了王府。

    紅糖薑水是薑清榮煮的，藥是陳飛去抓的，晚上疼得睡不著，他就在房中打地鋪念書哄睡覺。

    偌大的王府裏，他們四個人抱團取暖。

    未來是什麽樣，誰也不知道。

    他念著書，臉上的病一點點消散，呼吸變得勻暢，在他邊睡著了。

    那個時候，他想過要娶的。

    不是因為父親和薑父的代，他想和在一起，把王位放棄，從此歸山林做個閑人。

    但是他做不到。

    其實何止是他，從小在他邊長大，和他是一路人。

    父母慘死，他不會放過皇帝；南蠻三年，又怎麽會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