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鶴覺自己聽到了這輩子最驚世駭俗的話。
心口像被一記大錘狠狠擊中一樣,囁嚅了半天,卻說不出來幾句話。
眼前這個人,明明一臉平靜溫和,卻好像能看穿他這副皮囊下藏著的野心。
柳如鶴突然想到一句話——越是平靜的湖麵,其地下往往是無限深淵。
麵前的薑清慈,就是這片湖。
努力讓自己定下心神,找回來自己的話,鎮定道:
“我沒記錯的話,你是攝政王派的人,你頭頂上還有天子和攝政王兩座大山,你說陳飛保不住我,那你呢?你就能保得住我嗎?”
“能看清楚朝中的局勢,你這三年在軍中也沒白待。”薑清慈答非所問,“可我沒打算保住你。”
“什麽?”
柳如鶴愣住,不明所以。
“我直接威脅你啊,妹妹。”薑清慈揚一笑,眼睛含笑地湊近,一字一頓,“我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你和你哥的把柄已經在我手上了,該做出選擇的是你。”
“要麽,你和你哥都為我所用,助我奪權,屆時我給你高厚爵,沒有人敢拿你子的份做文章;要麽,我現在就將你扮男裝替兄從軍的事廣而告之,不能為我所用的人,我也不會讓別人用。”
柳如鶴整個人好像被雷劈過一樣,徹底傻眼。
憤怒拔地而起,燃起熊熊怒火,握著放在桌上的刀柄,指節泛白,嘎吱作響。
倘若不是顧及著他的份,真想當場剁了他的腦袋!
“你敢這麽威脅我,就不怕等哪日我兵權在握,在背後捅你一刀?”
薑清慈笑笑,無所謂地聳聳肩,往後退,背靠著椅背: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一個人能走到手掌天下兵權的地步,我很期待。”
“你!”
柳如鶴徹底說不出來話了。
薑清慈起,拍拍的肩膀:
“當然,如果你不介意你哥比你先走一步,歡迎從背後把我捅篩子。”
“天殺的薑清慈……”
“我艸你大爺,是吧?”不等罵完,薑清慈就十分稔地搶過來話頭,屈指按了按太,笑著揶揄,“你們這兄妹倆,怎麽專和我大爺過不去?”
“哦對,我沒大爺。”
柳如鶴:……
他爹的薑清慈,五毒不侵是吧?
從軍三年,頭一次見到這麽厚無恥的人。
“鶴啊……”眼看著柳如鶴的臉越來越黑,整一副吃了氣死人拉出來的東西的表,薑清慈暗暗在心裏對自己氣人的本領豎了個大拇指,“好好幹吧,你哥的命就攥在你手裏了。”
說完,慢吞吞地從帳出去,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來些什麽,又折返回去。
柳如鶴早就被氣得渾發抖,見又進來,沒好氣地問:
“我都已經為你所用了,你還來做什麽?”
“你那個牛幹好吃的。”
柳如鶴冷哼一聲,那個不著調的哥,都找的什麽人當主子?
前腳欠欠兒地威脅完,後腳又跟說牛幹好吃的,他爹的能不好吃嗎?那是自己親自宰的牛曬的!
“給給給,都給你都給你。”柳如鶴氣呼呼地轉過,翻箱倒櫃拖出來一大包牛幹,不由分說塞進手裏,推著的後背把往外麵趕,“趕走。”
這輩子都不想看見薑清慈這個殺千刀的。
柳如煙在帳外沒聽到多靜,隻好蹲在地上,手拿一小木,在地上畫圈圈。
軍營裏難得見到子的影,柳如煙的存在引得不士兵駐足側目。
有膽子大的,瞇瞇的眼神在他上流連,湊過來問:
“這是誰家的小娘子啊,是來探親的嗎,要不要哥哥我帶你去轉轉,和尚幾杯啊?”
柳如煙本來煩,聽到這話就更煩了。
細長的柳葉眉一挑,櫻桃“小”中吐出來幾個字:“我探你爹!”
“哎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那士兵被兜頭罵了一頓,也怒了,擼起袖子就要揍人。
手還沒到柳如煙,就被他反手攫住手腕,用力狠狠一別。
柳如煙起,一腳將人踹開。
雖然平時跟在薑清慈邊裝慣了兒家的姿態,但說到底他還是個男人,一個常年習武的男人,一腳踹下去,將那人踹得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個沒完沒了。
這一聲慘吸引來不人,巡邏的士兵趕過來,圍住柳如煙,將倒在地上的人拉開,上前責問:
“什麽人,竟敢在此傷人?”
柳如煙皺眉,想到這裏是柳如鶴的營帳,如果真出了什麽事,他妹妹肯定會被他連累。
事到如今,隻能往薑清慈上推了,反正他平時替背的黑鍋不,替他背一次怎麽了?
這很公平!
“說話!”
“奴家……”柳如煙腦中飛速轉,雙手搭在腰間,欠行了個禮,用一種極其矯造作的語氣,“奴家是陪奴家的夫君,來辦事的~”
“夫君有事和柳小將軍商量,就讓奴家在外麵侯著,誰知道、誰知道這位軍爺上來就要拉著奴家去吃酒……嗚嗚嗚,奴家自知份卑微,可奴家好歹也是良人家的人,若是給夫君知道了,奴家臉上掛不住啊……嗚嗚嗚……”
說著,柳如煙就開始抹眼淚。
眾人麵麵相覷,仿佛在糾結該不該手把這人拉走置。
柳如煙見狀,又下了一劑猛料,哭著喊:“死鬼啊,奴家都被人輕薄至此了,你還在裏麵裝什麽頭烏!”
被柳如鶴推出營帳的薑清慈,見此一幕,愣住了。
僵地回頭,柳如鶴更是一副“簡直不想承認這是我哥”的表,想死,真的想死。
好丟人啊真的。
他爹的怎麽會有這麽丟人的哥哥。
要不幹脆不管他的小命了,直接給薑清慈捅刀子吧?
可是他都為了,把自己賣給薑清慈那個殺千刀的做外室了啊。
柳如煙見二人出來,連忙閃到薑清慈邊,泫然泣:“夫君,他們欺負奴家,你要替奴家做主。”
嘔——
薑清慈胃裏一陣翻滾,不想去看柳如煙,扔出自己的份牌給巡邏的守衛。
“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陳飛平日裏就是這麽教你們的?”薑清慈手指了指被他們夾起來的那個士兵。
守衛大驚失,連忙單膝下跪道歉:“原來姑娘是相爺的人,屬下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相爺,還請相爺責罰。”
“軍有軍規,自己下去領罰,再有下次提頭來見。”
“是!”
皮子的功夫,就逞了英雄,薑清慈心道還是仗勢欺人要爽啊。
柳如煙激地對眨眨眼,仍舊矯造作:“夫君真是威武呢,不愧是奴家誓死跟隨的……男人。”
“閉!”
薑清慈翻了個白眼,胳膊上冒出來的皮疙瘩,逃也似地上了馬車。
離甘州越近,心裏的不安就更強烈——想起來一件事,自己好像對沈確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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