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胭已走到門外,此時開口道:“姨娘這是什麼話,曦姐兒是大爺的嫡長,誰又會隨意欺負?時時怕被人小看、怕被人欺負,不是反倒顯得心虛麼?”
說完看向桌上那盤五果子:“這果子二太太也讓人送去我那里了,送到時也就剩一點溫熱,院里長輩多,人不夠,曦姐兒是小輩,為何不能晚一點?外面賣的端午果子不都是涼的麼?”
江姨娘向來就表現得溫厚端方,此時也低頭道:“說的是,是我總擔心曦姐兒欺負,說錯話了。”
雖是認錯,卻一副委屈的樣子,宋胭看向魏曦,果然魏曦朝怒目而視,不滿道:“你又來做什麼,告狀還沒告夠麼?還是笑話沒看夠?為何又要責備姨娘?”
聽這話,宋胭覺得自己不用送扇子給了,說不定會被扔了,還不如自己拿著。
回道:“上次的狀全府皆知,不到我去告,但我要去告狀你對我不敬,只怕你今日又要去跪祠堂了。”
魏曦對怒目而視,卻又紅了眼睛,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宋胭倒是見哭。
不知自己的話是哪里刺激到,竟讓脆弱起來。
江姨娘在一旁道:“求網開一面,饒過姐兒這一次吧,可憐還是長子的時候,之前跪了那一夜,至今還疼。”
宋胭發現江姨娘很擅長將自己歸為一個惡后娘,最初進門那句話不是為魏曦好麼?這國公府沒人怠慢魏曦,沒人拿過繼來說事,何必為一點小事去苛責丫鬟?
現在又什麼時候說要去告狀了?只是提醒魏曦對態度不要那麼沖,可江姨娘已經開始求了。
這是求嗎,這分明是讓魏曦更厭惡自己。
宋胭不得不重新考慮江姨娘對魏曦存著怎樣的心思。
原先覺得,舊主離世,江姨娘與魏曦相依為命,如今卻意識到并不是這樣。
魏曦沒有依靠,那江姨娘呢?更沒有。
魏祁親口說的,江姨娘不會有孩子,甚至至進門這段時間,魏祁從未來過江姨娘院中,所以江姨娘唯一的依靠就是魏曦。
一遍遍和魏曦說魏曦是魏祁的嫡長,不教謙遜,只教跋扈,這種跋扈不是真正有恃無恐的跋扈,而是心虛的跋扈。
因為怕被人欺負,所以先欺負人。
往更暗的方向想,江姨娘不希魏曦太早嫁人,一旦魏曦出閣,這個姨娘就更加無所依仗了。
宋胭看向江姨娘,一邊同這個無奈的人,一邊又痛恨的自私,近十年的相,就不能好好替魏曦想想麼?
站了半晌,心中嘆息,朝魏曦道:“你是大爺的長,永遠都是,沒有人輕慢欺負你,就算你被足,二太太也還記得把這端午果子給你送一份來,下次你見了二太太得向道謝。”
魏曦沒說話,也不再說什麼,轉走了。
也不知等走后江姨娘會怎麼編排、曲解的好意,卻也改變不了什麼。
回自己房中,宋胭幾次長吁短嘆,秋月問:“怎麼了?”
宋胭看著言又止,最后道:“算了,說了也是被你數落,就當是我一時沖吧。”
秋月不服氣,連忙道:“什麼數落,我什麼時候敢數落你了,好像……”
話音未落,外面傳來一陣靜,竟是二太太過來了。
宋胭連忙起相迎,讓人給倒茶,二太太笑道:“不忙不忙,我這是來求你來了,有個賬,把我給繞進去了,我是算不明白了,你幫我看看。”
宋胭閑著也閑著,便幫忙一起看,然后核算,倒是沒一會兒就將賬目理清了,二太太夸道:“就說你腦子好,早知道我便不自己琢磨那麼半天了,早來找你該多好。”
宋胭笑道:“是二嬸太忙了,得多休息才是,我若像二嬸這麼忙,只怕算盤也不會撥了。”
二太太隨后道:“說起來,之前同你提的那個事你想好了沒有,這些日子又是生病又是端午,倒給忙忘了。”
說的,就是將府上月例開支和人往來的賬給宋胭的事。
宋胭自然記得,也一直將事放在心里,甚至是心的,但因為黃家的親事,讓遲疑了。
二太太心機城府太深,能不聲不響將黃家的親事搶過去,只知會了國公爺,等完全說定了才公開,這事可稱之為快、準、狠,不是一般人能及。
是個好強的人,這些年將東院打理得井井有條,又正是年輕力壯,憑什麼要將權力讓出去?
宋胭斟酌著開口:“二嬸能干,闔府上下無人不夸,我太年輕,行事又不穩重,一點小事也弄得幾頭不討好,這管賬的事太大了,我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不是這塊料,回頭辦壞了事,得母親埋怨,又還要二嬸來幫忙收拾。”
二太太看著,聽明白是話里有話。
當然知道,因為黃家那樁婚事,宋胭在大太太那里得了埋怨。若沒有橫一腳,大太太只覺得黃家稍差了些,不同意就是,但因將親事搶了過去,大太太就不樂意了,不樂意,不可能自己著,要把責任推給兒媳。
加上后面曦姐兒在黃家人面前丟了人,宋胭以及娘家的嬸母,多有些面上無:你看不上的,別人照樣有了好姻緣,而且現在倒到我看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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