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時空。

巫族樊籠的樹林。

兩道影陡然出現。

云錚昏迷不醒的躺倒在地，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一個老邁的影背對著他半跪在地，明明滿頭青，面容卻似風燭殘年的老人。

呼吸間都如破爛風箱一般，面容是歲月侵蝕下的壑縱橫。

這垂垂老矣的樣子，任誰看著，也不會覺得他是十巫之首的巫咸。

這便是竊取時神之力的代價，即便是十巫之首也無法免俗。

而這一次強行帶走云錚，也耗盡了他從燭九上竊走的剩余時神之力。

他帶云錚進的這個時間節點，也在計劃之外，皆是因為，被封在時間長河中的蕭沉硯的意識竟被流裹挾到了這個節點。

巫咸覺到了幾分不妙。

一切都離的掌控。

冥冥中又好像注定了。

此刻他顧不得后的云錚，甚至忘記了抓時間將對方的鴻蒙骨挖出來煉化掉，實在是因為，他想起來自己曾經歷過眼前這一幕。

巫咸的手深地下，與樊籠產生聯系。

下一刻，一道影出現，對方穿巫服，乃是青年俊秀的模樣，眉眼間與巫咸一模一樣。

只是一個皺，一個平整。

赫然是過去的巫咸。

兩個巫咸看著彼此，年輕巫咸皺起眉，皺巫咸臉卻猛然大變：“沮玉門有變，快——”

他聲音尚未落盡。

恐怖的氣息驟然自他后發，白骨化屏障，鴻蒙之地抵擋而出，將兩個巫咸封鎖其間。

一只手，從后貫穿皺巫咸的，準確無誤的握住他前第二肋骨。

年輕巫咸引的巫咒力轟然而至，卻被鴻蒙屏障擋開，一把白骨長劍橫削而去，將他的斬出一個巨大的闕口。

男人睜開眼，眸中滿是戾氣。

他發間那朵枯萎小花染上了點紅，多了一點點生氣。

皺巫咸吐出一口，他力量之核的巫骨已被云錚握住，而眼前的這一幕，分明是他早早就目睹過的。

是了，他在‘過去’見證了自己‘未來’的死亡。

可他卻被迫忘了這一點。

直到一切又按照既定軌跡走了一圈，他回到過去后，這段被時間‘封鎖’的記憶才復蘇。

他竊取時間，也死于‘時間’之手。

明明早就知曉了死亡原由，知曉了失敗之因，卻無法改變，這是他竊取時間的報應。

而最可笑的是，偏偏他是死在這個時間節點！

死在梵幽封印沮玉門的這一天！

巫咸看著對面險些被劈兩半的年輕自己，眼中只剩無盡的不甘。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不要忘！”

“不要忘記這一天！！”

“不要竊取時間！不要回到過去！！”

砰。

巫咸轟然倒地，他看著冷漠俯視著自己的云錚，恍惚間，好像隔著時間長河看到了鐘山紅霧中的那雙豎瞳。

耳畔似也響起了燭龍的聲音。

——時間之下，萬皆為愚者。

——巫咸，你將死于自己的愚蠢之下。

何其諷刺，何其可笑。

他不是葬于蒼溟或阿羅剎天之手，真正殺死他的也不是煉化鴻蒙骨的云錚。

而是他自己！

從他竊取了燭九的力量那一刻起，他的死亡就注定了，以這種愚蠢的形式落幕。

巫咸煙消云散，只余下一巫骨被云錚握在手中，他不清楚巫咸死前的復雜心態，朝對面那個年輕巫咸抬起手，白骨長劍再度斬下。

但這一刻，卻有什麼擋住了他的劍勢。

時間也被暫停。

若是青嫵在場，定能看出云錚現在況不對勁。

他眼里唯有戾氣殺意，似想毀滅一切。

“滾開！”

他眼球充，只有一個念頭。

殺所有巫族！

——真是不聽話。

一道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伴隨著的聲兒，像是蛇在吐信。

那道聲音像是穿梭時間而來。

——好大兒聽點話，剎剎那麼懂事，你怎麼如此桀驁呢？

聽到‘剎剎’兩個字，云錚的理智好像回歸了些。

“你……是誰？”

那道聲音再度傳來：

——我是你爹。

云錚目閃爍了下。

“爹？太一……阿爹？”

那道聲音忽然消失了。

沉默不知多久，再度響起后是滔天怒吼：

——太一是什麼東西？！哪個太一？青帝那老樹棒子家那個小樹丫子？

——老子燭九！燭九！我才是你爹！你爹！你個不孝子！！

云錚崩盤的理智愣是在燭九的咆哮中恢復清醒了。

他目逐漸清明，大腦也恢復正常運轉。

眼前的時間像是被暫停了。

耳邊燭九的咆哮還在持續，且越演越烈。

云錚吞噬鴻蒙骨后對外界其實一直有知，但妙法死前的一幕幕一直擊潰著他的理智。

雖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了一個‘爹’，但云錚過燭九的只字片語也猜到了，估計是妹妹干的好事。

“爹，孩兒錯了。”云錚直接開口。

燭九聲音憤怒不減：

——錯了？哪兒錯了？認爹認錯了？你爹不是太一嘛？霜霜和太一到底是什麼關系？

云錚抿了下。

雖不想不孝，但他估著眼下若說錯話，這個白給的爹，沒準會從死爹變‘活爹’。

燭九之名，響徹三界，誰人不知。

且現在他回到過去，燭九的聲音能無視時間長河傳到他耳中，對方的力量可想而知有多可怕。

云錚：“太一……是過去的爹。”

“你是現在的爹。”

燭九：

——剎剎丑兒說你們就沒有過爹……

云錚：“爹死的早，自然就沒了。”

云錚趁機加碼：“你現在是唯一的爹。”

“阿娘現在單。”

死一般的沉默。

就在這時，一道影打破時間暫停，驟然出現，赫然是青嫵。

順著線而來，刀都拔出來了準備砍死巫咸。

結果皺巫咸沒了，倒是有個年輕的已經被劈開了。

抬眸對上云錚清醒的眼眸，青嫵心中大喜，上前拉住他：

“大哥！你醒了！”

云錚松了口氣，剛要開口，就聽燭九的聲音幽幽傳來：

——丑兒來了啊。

——說說看，你們到底有幾個好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