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鳴來北院時,他和蕭明徹正在消化對這封信的震驚。
*****
戰開打破了書房的沉默。
“此信被送達見春鎮驛,應當是在三月初三到初六之間。”
三月初三,蕭明徹與廉貞同往螺山大營監督換防;三月初七,蕭明徹一回見春驛,就接到這封信了。
“按飛驛的腳程,信函從木蘭鎮到見春鎮,只需六日,”戰開以食指輕點桌面,“這就意味著,王妃在二月底就知,京中有人會對廉將軍發難。”
戰開一直在京中,時刻留意著朝中向,甚至會每日派人去宮門,及時抄錄朝廷發布的各項消息。
可他是到蕭明徹被齊帝打發去行宮足之后,才知恒王一派要找廉貞的茬。
反觀李鳴,在滴翠山行宮待了半年,除太皇太后外,最多就能見到京中各家前往行宮探的貴婦、貴。
就這麼著,居然早在二月底就已察覺廉貞會有麻煩,并且可能牽連蕭明徹!
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對比,戰開當然震驚到神魂離。
蕭明徹也是震驚的,但他震驚的點和戰開還不太一樣。
上月初,他被圣諭打發到行宮足反省的那天,李鳴得知他沒看這封信,氣得在長楓苑的書房里與他了手。
當時,只說在信中提醒了“廉貞或許有麻煩”。
蕭明徹容清冷:“但沒說,信中還附有解決辦法。”
“如今回想,若您依王妃這辦法應對,確實可以全而退。”
戰開再度拿起那張信紙,自愧不如地苦笑。
*****
【古東夏有將,戰于國南。
帝子仲曰:此將在外年久,其族亦勢大,軍賬或有弊。朝廷當挾雷霆之威,先下手連拔之,以絕后患。
帝子伯曰:此將忠勇,其族為朝中砥柱,當報以篤信。吾愿作保,先慎查之,再帝裁。
帝曰:帝子季在南督軍,召回京對答。
注:帝實無疑將之心,更無拔其族之意。事與帝子季本無涉,帝召季回京對答,只圖平伯、仲之爭耳。
季需自保,首當強調軍功苦勞;其次附伯之議,力保南將;再請命率帝心腹親往南境徹查軍賬。
帝必不允請命,帝子仲亦會有所阻,君勿憂。】
在齊國人眼里,李鳴的字剛并濟、狂肆恣意,實在不像出自子之手。
且這封信字字點中事七寸,可謂若觀火,見識、應變更是不遜男兒。
或許是怕中途有變數,行文不但用了晦古言,還通篇喻。
需知當今齊國,十個人里最多有四個識字的。而這四個人里,最多又只有一個是真正“飽學博聞”的。
并非識字,就能通讀并真正理解這封措辭晦的信;也并非能通讀,就會迅速聯想到當下現實。
李鳴是算準了,蕭明徹為皇嗣,再不濟,教程度也遠高于常人,又因利益攸關,定能看懂其中喻。
在信中點明齊帝本無意廉貞,更不想廉家,召蕭明徹回京,只是想平息太子和恒王在此事上的爭執。
讓蕭明徹強調自在南境的軍功苦勞,再附議太子,跟進加碼為廉貞作保,并請命親率齊帝心腹去南境查軍賬。
更妙的是,對齊帝、太子、恒王三方的心思好像都有把握。
不但直言齊帝不會同意查軍賬,并斷定恒王也會阻撓,讓蕭明徹大膽請命,完全不用擔心真的被派去查廉貞。
“再者,假托‘古東夏國’,就算有別有用心者拿到這信并剛好看懂,也落不下實際把柄。早聽說魏國子不輸男兒,這回算眼見為實了。”
僅憑這封信,戰開對李鳴就服氣得五投地。
他覷蕭明徹,小有抱怨。“方才殿下故意擋門,是防著屬下,不愿屬下一睹王妃風采吧?”
蕭明徹橫眉冷對:“我防的是。”
戰開想了想,無奈點頭:“也對。”
他雖沒見過李鳴真容,這半年多還是聽到些風聲。
有人說妍勝牡丹,在太皇太后面前孝順嘉,待人接溫婉得,此外并無顯眼長。
若將這些傳言配合眼前這封信來看,李鳴絕對是個表里不一的人。
戰開恍然大悟,頻頻點頭:“懂了懂了。”
蕭明徹狐疑睨他:“懂什麼?”
戰開答:“殿下向來最忌憚這種子,所以信不過王妃。您方才擋住門,是為了防知道府中有我這個謀士家臣。”
“對,防知道……”
蕭明徹若有所思地折起那封信,嗓音冷淡而平靜,“府中有你這麼蠢的謀士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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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晚膳后,李鳴在淳于黛和辛茴的陪同下,出了院門四走走,悉府中環境,順便消食。
因工坊的事有了眉目,心格外歡快,閑逛半個時辰都還沒有睡意。
“淳于,安神香只剩最后一份現了吧?索今夜就給我用上,省得它單獨占個匣子。”
辛茴笑嘻嘻搶答:“淳于有多穩妥,殿下還能不知嗎?方才您還在用膳時,就已經給您掛在帳中啦!”
“下午殿下從淮王院中回來后,活似跌進金山,角都快翹到眉梢了,一看就需安神香助眠。”淳于黛半是打趣,半是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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