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拒！

堂堂九天敕封的儀軌，卻是死寂無聲，所有的仙神都有驚愕，有不敢相信，在一衆緘默之中看到那儀軌的核心，最重要的真武不曾出現，老天君不敢相信，那個年道人，竟然以這樣的方式拒絕了天庭的儀軌。

他明明在一月之前就去了地祇蕊珠宮之中。

將玉皇的法旨傳遞過去，而且確確實實由后土娘娘給了那年道人。

可是，可是，這……

這是，拒不領的意思嗎？

天庭建立了這麼漫長的時間裡面，是第一次竟然有人以如此的方式拒絕了天庭的敕封，老天君忽而想到，他傳遞了玉皇的法旨之後，似乎並沒有去詢問那年道人是否接這敕封……

因爲這幾乎不是一個問題。

自古而今，有誰會拒絕天庭的敕封嗎？！

絕不可能！

更何況乃是九天級別的封號！

竟真的拒絕了……

怔怔失神，老者看向雲端，流風偏轉，自天而下，山峰之上，樹林聲響，一枚綠葉翩然落下，最終落在了水面上，泛起了層層漣漪，穿白的年道人盤坐於青石之上，一柄青竹爲釣竿，垂釣於此，氣機幽深平和，似乎和天地萬相合，妙不可言。

“九天封號已經開始了，你當真不去。”

有溫和的聲音詢問。

后土皇地祇坐於這山中亭臺，看著那彷彿已經能和天地冥冥之中合一的年道人，人間還是很寧靜，三十三天凌霄寶殿發生的事，對於人間的一切都沒有任何的影響，仍舊風輕雲淡，萬自然。

垂下的釣線令水面泛起漣漪。

年道人睜開眸子，眼底倒映著山湖海，想了想，語氣溫和道：

“他封我，我爲什麼就一定要去？”

“就連娘娘都覺得，天庭敕封我，我就要領，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后土皇地祇微怔，笑道：“哦？”

“無有其他的想法嗎？”

那已三花聚頂，修爲境界只是一月時間就徹底穩固的年仙人沉默了下，道：

“我是錦州之人。”

“錦州之事，和東華有關。”

“而東華爲天界大帝。”

“一直數年後，當中州事發之後，才被正法，在此之前，終是有羣仙恭賀，萬類俱敬的大帝待遇。”

“娘娘您被迫到棄天，而勾陳爲。”

“我自然知道其中是有許多的苦衷或者說制衡，但是貧道一路所見所知，真的很難對天庭有什麼好啊……我敬重昊天曾經的所作所爲，但是不理解現在的天庭，天庭，恐怕只是不得清淨自在。”

“所以思來想去，便不去了。”

“道門修行圖個自在罷了。”

后土皇地祇一手托腮，饒有興趣問道：

“那可是九天敕封，真武尊名。”

“多仙神一輩子苦求而不得啊，無不在意嗎？”

年仙人看著水面漣漪，全神貫注準備釣魚，搖了搖頭，回答道：

“真武之名而已。”

“沒有真武之名，齊無仍舊是齊無。”

“我自去修行，自去吐納，自去吃飯，飲食，睡覺，和往日也沒有什麼區別。”

“而沒有齊無，真武二字不過只是兩個玉石鏤刻，看似尊貴無比實則毫無價值的空號罷了，我不求天庭的尊位，之前在人間歷劫行走，卻也和天庭無關，元始祖炁也是因爲中州之事而得，除此之外，天庭本於我並無半點的恩惠，反倒多有仇敵。”

“他封我，我憑什麼要去呢？”

齊無破碎泰山府君道基制衡南極，又拼死奔波才勉勉強強暫且止住了量劫。

幾度生死。

年道人道：“天下量劫起於天庭，起於本該爲天庭和玉皇鎮的，我等凡塵蒼生拼死而掙扎，天庭卻高高在上，此番險死還生，人族鐵騎死了多，妖族的豪俠死去多，地祇又隕滅了多？”

“而玉皇何在呢？他不曾止四，制量劫，止南極的是北帝，止勾陳的是娘娘你，止妖族的是人族戰將和地祇們，玉皇只俯瞰一切，結束之後，便寫一封信件，稱法旨，號尊神，說‘卿勞苦功高，且來封’。”

“他憑什麼會覺得，我就會答應？”

“還要我恩戴德，叩首謝恩嗎？”

齊無看向旁邊的法旨，他本來是想要回絕拒絕的，但是那位老天君似乎太過於自信，而天庭也太過於自信，他們覺得自己已拿出來了最頂尖的封號，已拿出了九天層次的尊稱，怎麼會有人拒絕的？

斷然不會！

齊無甚至於想要拒絕都找不到地方。

年道人幾乎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后土皇地祇看著那年道人，後者始終溫和，對待萬如春風，但是此刻對待那龐然大出的橄欖枝，卻是毫不在意，不爲其所震懾，無奈笑道：“倒是倔強的子，你索說，伱不喜天庭，不喜玉皇便是了。”

“只是玉皇也有其苦衷。”

“天庭需鎮諸仙神。”

年道人回憶自己一路行來見到過的諸多畫面，搖了搖頭道：

“鎮仙神的，是北帝。”

“我知道的仙神皆有秩序的時代，都只是來自於文字的敘述；我對於天庭本沒有什麼敵意，敬重昊天的大宏願，但是卻也沒有興趣領玉皇的尊號。”

后土娘娘道：“你如此的話，玉皇恐怕威嚴要跌了。”

年道人忽而沉默下來。

他看向后土娘娘，認真道：

“勾陳紛爭，萬將死，先有東華，又有曜，之後娘娘離開天庭，又有勾陳大帝之劫，娘娘真的覺得，現在的玉皇，還有威嚴可言嗎？”

“天庭秩序尚在，只因北極紫微大帝一手撐天。”

“只因北極驅邪院拼死而戰。”

“只因爲蒼生拼死。”

“而現在，量劫方止，蒼生難，人族和地祇戰死者骨未寒，天庭還在歌功頌德，分封仙神？還要我親自上去叩謝？”

“無沒有興趣陪著那位玉皇玩些分封仙神的過家家遊戲！”

“一路行來，也只敬昊天，尊北帝，若我能見玉皇，當有一問。”

“所謂求道修行，仙神恣意妄爲。”

“求道之大帝殺戮蒼生，而北極紫微大帝勉力維繫住了秩序，斬卻了這大帝仙神，於是六界外，仍舊祥和，仍舊是雲霞滿天，凌霄寶殿羣仙儀軌，玉皇威嚴，還唱誦功德，敕封仙神，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那死去蒼生猶如灰塵一般，毫無損於天庭之神聖威嚴。”

“若這就是昊天和玉皇的秩序，就是他的天，那麼——”

年道人起，袖袍翻卷，一手提起釣竿，緩聲道：

“天有病。”

“君知否！！！”

………………

一言既出，四方都彷彿寂靜了下。

本來護衛在這裡的地祇們臉都似乎白了下，下意識想要捂住耳朵。

齊無親自止住量劫，哪怕是三清四來此，都不能否認這一點，不能否認齊無有資格這樣說，但是他們可不一樣。

縱然是后土帶著地祇們離開了天庭，但是他們對於玉皇的敬重還是有的，誰都沒有如年道人這樣直接置疑玉皇之威嚴。

看著那年道人，后土皇地祇微微沉默，嘆息。

求真問道，道門真仙難得。

但是這也代表著，他們的目不會被權威所震懾，不會因爲天庭之類的龐然大而變得膽怯，齊無的道心穩固堅定，對於北帝敬重，對於昊天也敬重，眷蒼生，這一段時間他在這裡，爲戰死者儀軌安魂，一日不眠，刻錄墓碑一個一個記錄那些人的名字。

然後將這些戰死的人們，還有地祇的名錄都送回家鄉，埋葬於大地。

讓這些魂魄都能夠見一面自己的親人之後，再回歸幽冥轉。

但是現在的玉皇卻無法令齊無有哪怕一的認可。

這樣的玉皇要敕封他，年道人怎麼可能會認可？

也只是年道人格像是玉清和太上。

否則若如上清般張狂，只會按劍而大笑道：

“封我？”

“他也配？！”

后土皇地祇娘娘出手指，輕輕彈了下年道人額頭：

“好啦好啦，勿要生氣。”

“不要便不要了，娘娘我呢，拋棄和天庭，無呢，不領真武敕封。”

“咱們兩個卻是恰好一樣呢，現在去做飯菜吧。”

年道人嗯了一聲，看了一眼那華流轉，連拒絕都無從拒絕的法旨，袖袍一掃，那無數蒼生趨之若鶩的，天帝敕令就化作流，落河流之中，水流翻卷，潛藏於泥土塵沙之中，再無半點的玄妙。

我觀天下萬皆可，蒼生皆可敬。

我觀天帝之令。

不過頑石。

…………………………

“真武，真武他竟！”

“竟如此！”

“竟如此輕蔑於我！”

九天的敕封儀軌，無比浩大的開場，卻又以一種緘默古怪的氛圍結束了，年玉皇的失最終化作了一的怒意和不甘，他覺到自己作爲玉皇的尊嚴被踐踏了，他終究是有些生氣的，但是還是覺得真武是不是有其他的緣由。

詢問過老天君，確確實實是將這法旨傳遞過去了。

於是在一陣陣稍稍的惱怒之後，便是拿起了昊天鏡。

或許真武是在突破呢？

或許真武是有些其他緣由呢？

昊天鏡泛起流，出現的畫面裡面，卻是年道人在釣魚，於是年玉皇心底裡面給他找的理由就一個一個的都碎了，年天帝的心裡面自然而然地升起了一陣陣的怒意和憤怒，他幾乎要當即大怒了。

卻聽到了后土皇地祇的聲音。

聽到了年道人和后土的對答，那天帝自心底的怒意忽而凝固住了。

那充斥著一怒意的臉龐忽而慢慢失去了。

直到最後，那年道人說玉皇威嚴，說天庭威嚴，最後祂看著那昊天鏡之中，年道人起，出手指指著天空，神帶著那歷經劫難，見蒼生死生的神，聲音平緩沉靜，如是詢問——

“天有病。”

“君知否？！！”

彷彿一把匕首直接刺心臟，還狠狠地攪了一次。

於是年玉皇的臉上失去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手掌當中的昊天鏡放下，怔怔失神許久，腦海之中都是那年道人所說的話語，他當然可以反駁說自己的努力爲了鎮仙神，但是隻是如此，真的可以稱之爲是昊天嗎？但是那年道人口中所說的，不也是真相嗎？

如果不是泰山府君，不是北帝，不是真武，這一次的天庭又會是什麼樣子？

量劫方止，蒼生難，還在歌功頌德，分封仙神？

這是昊天會做的事嗎？

鎮仙神的，是北帝。

年玉皇覺到那年道人的話語如同一柄一柄匕首刺在自己的心底，他抿了抿脣，想要說那年道人不瞭解真相，但是握的手掌卻又無力鬆開，心神晃許久，緘默不能言，外面傳來了聲音，老天君躬行禮告罪，道：

“此番事，皆是老臣之錯，老臣就只如往日那樣，把法旨傳遞過去。”

“竟不曾想到，他竟然拒絕了，此事老臣會對羣仙解釋的……”

年玉皇嗓音縹緲：“不，不因你。”

“是因爲我……”

沉默許久，玉皇忽而道：“卿，吾有一事要言。”

“請將先生和青華喚來。”

“啊？”

老天君呆滯。

年玉皇彷彿是下了某個決斷，道：

“吾要親自下凡一趟，去見真武！”

“去看他所說，是不是真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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