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龍敖藏慨然嘆息:“……有點手段啊。”
更聽聞諸多地祇稱呼齊無爲東嶽大帝,更是有些訝異,幾番詢問之後,方纔知道,東嶽大帝的印璽現在就在齊無的手中,天庭地祇之中,實力和封號是有不同的,齊無手持印璽,雖然修爲遠遠不到大帝的境界,卻也可以以神職之名,被稱之爲帝。
蒼龍敖藏若有所思:“這小娃娃……”
“倒也是有點意思。”
“不過……東嶽。”
“他也死了啊。”
蒼龍嘆息,端起一杯酒飲下,回憶年時候,自己還只是百歲之龍時,見到那頗爲古板剛正的青年書生,未曾想到,他竟修持爲帝,也未曾想到,他終究是隕滅於道,修道數個劫紀,此刻回去,故人幾已盡數凋零,不由複雜。
諸多地祇能夠攻克妖族,本來已經是大喜。
更因爲齊無的緣故,打通了妖界的地脈,而後土皇地祇娘娘擊敗了宿敵勾陳大帝,更是鎮殺了太霄,一件一件的大喜事,讓諸地祇心中歡喜不,皆是飲酒大笑起來,飲酒到了酣暢時候,更是劃拳比武,痛快無比。
只是卻又有一道聲音,打斷了這祥和無比的氛圍。
“諸位今日可真是開心啊。”
笑聲幾乎是立刻就凝滯住了一瞬,而後一道道視線看過去,看到說話的乃是一位老者,臉上常帶著三分笑意,一白道袍,腰間吹著玉佩,一的道門清淨之氣,讓整個地祇蕊珠宮的氛圍一下掉到了極低。
一名真君不客氣詢問道:“老天君,你來做什麼?”
“今日可是我們地祇的慶功會。”
含糊著酒氣,老者臉上都被濺上了酒沫子,卻只是笑著拱手道:
“不知道齊無可在?”
“你尋他做什麼?!”
面對著諸多地祇不客氣的目,老者雙手微微擡起,捧著一卷玉石爲軸的卷軸,言簡意賅道:“玉皇法旨。”
於是周圍便是立刻死寂下來。
哪怕是地祇已經離開了天庭,但是昊天之名,仍舊帶著巨大的威,諸多地祇一下子醒了酒,眼前的老者本就在六界之有很好的名聲,再加上玉皇的法旨,不知是做什麼,但是還是讓開一條道路,只此刻卻發現那年道人不知道何時不見了。
左右去尋找,皆是喊著:“齊無?!”
“齊真人?!”
“東嶽大帝?!”
衆地祇最終詢問一名土地,知道那年道人方纔說自己睏倦了,尋找了一個地方去休息,他們都一併擁著過去了,在一衆高大的地祇的簇擁之下,老天君實在是孱弱,抱著法旨纔沒有被出來,他們敲了敲門,卻是無人迴應,下意識擡手一推。
門沒有鎖住,被推開來,諸多地祇和老天君齊齊看去,旋即微微一怔。
屋子裡面空無一人。
只在桌案上,放著一方印璽。
那印璽懸浮於空中,散發出強橫的地祇之氣,古樸而又威嚴,和外面充斥著歡喜的嘈雜聲音截然相反,如同夢幻一般安靜地在那裡,過去了許久,諸多地祇如同夢囈一般呢喃道:“東嶽……印璽?”
…………………………
“你就把東嶽印放在那裡了?哈哈哈,小娃娃啊,你倒是捨得!”
蒼龍敖藏大笑著,騰雲駕霧,而年道人就坐在雲氣之上。
縱然是后土娘娘此刻在蕊珠宮更深,但是能在層層地祇之中將齊無帶走的,也就只有他了,這蒼龍看了一眼那年道人,道:“非后土皇地祇者,想要敕封地祇山脈諸神,皆需要有地祇的印璽,你將此出去,就相當於你再也無法敕封山神。”
“你那封神的手段,再用不出來了,也無事嗎?”
年道人看著前面的雲氣,嗯了一聲。
“這是我答應了東嶽前輩的話,已經將東嶽印璽還給了蕊珠宮。”
“歸原主。”
“那本就不是我的,而今也只是履行承諾而已。”
蒼龍大笑,道:“這樣好的寶,你說放下就放下了,倒是好脾氣,不過,小娃娃你指著的路沒有問題嗎?這就是你一直要離開妖界要去的地方?還有和后土說的,你要去做的事,就是在這裡?”
“可是這裡分明只是一片荒原啊。”
齊無還是嗯了一聲,他看著下面的雲氣,雲氣翻卷著,以他的修爲,在夜之中也可以看到這裡的風,都是破敗,山是禿禿的,河流則是乾涸了大半,河道都已經乾裂開來,枯草的葉子都如同針刺了似的,人們都面枯敗,神蒼茫。
有人從井裡面提起了木桶,裡面只有些許的幹泥。
有人的將還溼潤的泥土放在了布料裡面,然後努力地去出一的水來,下面是張開的孩子,眼底都是,哪怕那只是污濁的泥水,他看到山上大地上到都是枯黃的,年道:“這是我的家鄉。”
敖藏微微擡眸。
“你的家鄉?”
齊無輕聲回答道:
“嗯,曾經很繁華的地方,繁華如錦緞,所以做錦州,有四時常開之花,一年到頭都有吃不完的新鮮蔬果,河流流淌過家門口,裡面有魚兒,我們會拿著一樹枝,上面就只一線,然後爹孃會拿針燙一下,掰彎了做個魚鉤,孩子們能玩許久。”
“不說釣上魚兒來,便是在河流裡面的石頭上面跳幾下都是開心的。”
“但是後來,後來捲量劫的開端,被毀掉了……”
敖藏道:“……節哀……嗯?!小道士,你要做什麼?!”
敖藏終於驚住。
他看到那年道人自袖袍之中取出一,那是如卵般的石頭,上面有著痕一般的麻麻的紋路,年道人黑髮微微揚起,看著這個聖胎,而後手指微微擡起,直接點在這聖胎之上。
【養聖胎之法·逆】!
轟!!!!
狂暴純粹的炁自年手中聖胎之上衝天而起。
年道人的道袍翻卷。
敖藏心中緒翻卷起伏,看到年道人將這能吸納大聖層次妖力的寶直接毀滅了,齊無眸子平和,看著蒼龍,後者忽而到了一種沉靜的,卻又有說不出力度的氣度和力量。
風在狂卷,雲氣都散開,環繞著他。
年道人道:“此產自於養聖胎之法和錦州的地脈,還有那麼多人的絕。”
“也該將這力量還給錦州了。”
“來於錦州,終於錦州。”
“本該如此的,不是嗎?”
敖藏看著齊無,忽而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好一個太上玄微!”
“哈哈哈哈,好啊!”
“好一個該如此!來來來,小娃娃,老夫來助你一臂之力!”
蒼龍長,直接化作了本,錦州城池裡面,一個老者將還剩下的水收起來,看著孫和孫的眼神,只是了他們的頭髮,道:“得要省著點喝啊,咱們不能太奢侈了……”
“還嗎?”
孩子了乾裂的,搖了搖頭,道:“不的。”
“爺爺也喝。”
“呵……爺爺喝過了,喝過了。”
老人笑著,看了一眼家裡的米缸,裡面的糧食都很了,他有些悲傷,如果是往日的錦州,是不會出現這樣的事的,那時候糧食常常收,那時候哪怕是沒有吃的了,山裡面有,河裡面有,而現在……
他看著自己的兩個孫子孫,眼底有不捨。
自己還能夠熬過去嗎?自己熬不過去的話,孩子們會怎麼樣呢?
他們要怎麼樣活下去?
他好懷念自己的家鄉,過去的家鄉啊,孫吃了些水,恢復了神,三五歲的孩子,哪裡知道這些悲傷的事呢?只是開始玩耍,用鼻子哼唱著歌謠,這歌謠沒有那麼雅,就只是尋常鄉間的鄉音,但是老者的腦海裡面浮現出這一首歌謠的曲子,拍著節拍念著。
‘誰知錦州千萬裡,好風。’
‘四時不敗之花草常年長青之樹木。’
‘一品茶,五瓜,四季花……’
這自己年時候就會唱著的歌謠,而今唱起來卻不知道怎麼的,怎麼樣都唱不下去了,就像是這短短幾句話裡面包含了太多的分量和悲傷,有死了的兒子,有爲了採摘些許的野果就摔死的兒媳,還有不願意喝水自己死的妻子,那年時候青梅竹馬的妻子。
孩的音無忌,唱著開心。
老者念著後面的歌謠,越來越念不下去。
老者看著外面,鼻子發酸,卻要忍住,大人不能在孩子面前哭。
忽而,一陣陣雷霆炸開。
就像是夢中多次夢到的一樣,孩子們被嚇到了,但是老者卻是愣住,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的鼻子裡面嗅到了一種奇異的芬芳,那是泥土的味道,是幹了許久之後,大滴大滴的雨水砸在人間的時候升騰起的芬芳。
老者愣住,踉踉蹌蹌站起來,然後如瘋了般的奔出去,看到好多悉的影,那些個鄰居街坊都奔出去,他們擡起頭。
天空之中不知道時候有了濃郁的黑雲,翻卷著的下來,風開始流轉了,雷霆炸開,讓天空亮堂起來,似乎有龍,似乎有人,而後,有大滴大滴的雨水落下來了,落在了老者的臉上,落在了大地上,雨水很大,很急促,很快就把整個人間都染溼了。
孩子們驚呼著,而老者卻怔住,失神許久,抖著的手掌擡起來,捧著水,小心翼翼地了,而後張開,展開雙臂,大口接著雨水,他忽而大笑起來,那些大人們都大笑起來,而笑著笑著,就變了哭泣的嚎哭聲。
是喊著親人名字的喊聲音,是跪在地上的悲傷無力哽咽,忽而有孩子們的聲音傳來:“爺爺你看!”
老者擡起頭,他眸子瞪大。
看到了枯敗的樹木忽而綻出了綠葉,一片,兩片,而後很快地舒展開來,像是在雨水之中起舞,像是沉睡了這麼多年,終於要開始開懶腰舒展一番了,那年時候和妻子一起種下的花樹展開了樹葉,盛放了繁花。
花朵落下來,被風吹起,在雨水中翩然起舞,而後似乎擴散開來。
整個錦州,一雨皆如春日。
大地繁華,百花盛放,萬滋生,老者樹下失神了許久,是錯覺嗎?還是也已經老了,他聽到了在這雨水之中似乎有人們的歌謠聲音,在風中,在雨中是老人,是子,是男子,是孩子們,亦或者是記憶之中。
老者已老淚縱橫:
“誰知錦州千萬裡,好風。”
“四時不敗之花草,常年長青之樹木。”
“一品茶,五瓜,四季花……”
一州之地。
地脈盡數恢復!
而代價是,聖胎徹底失去一切的力量。
風拂過年道人的鬢角,道決之上的流,以敖流的法門化作了雨水。
是代替那位龍君完了最後一場雨。
敖藏道:“這是你追求的東西嗎?”
年道人將這聖胎地脈之力,以雨的方式落在了人間,他聽著風中傳來的鄉音,道:
“意義,正在此。”
敖藏憾道:“可惜了這寶貝,雖然沒有什麼靈,但是你似乎給其啓靈了,若是得到了這錦州之力,至是有大聖基,不過這聖胎,你現在要怎麼做?”齊無道:“他的靈是我賦予的,雖然只出現過一次一剎,但或許經歷一段時間,會重新出現。”
“我會帶它回方寸山……”
敖藏想了想,認真道:“我覺得,不如就這樣,扔天地之中。”
“你自己去培養他的話,只是一介尋常之,此終究是有過容納聖境力量的經驗和基礎,你留在你邊,反倒是耽擱了他,又有誰的培養比得上天地之神工?再說了,青景威本就不願讓這聖胎有靈,你當時也只是出現了一,且轉瞬即逝。”
“唯天地造化,可重現這靈。”
“在你手邊,搞不好只是一塊靈石而已。”
“如此,你放他迴天地之間,在浪濤的拍打下,在日月星辰的普照下,在萬自然的滋養下,天地養育,或許十萬年,或許二十萬年,我想那靈終究會重新出現的。”
“天生地養,自會有那縱恣意之,豈不妙哉!”
“他年有緣法,自會重新相聚。”
年道人著這聖胎,許久後,道:“說的,確實是對。”
“天地養育,纔有一線生機。”
他輕輕拂過聖胎,輕聲道:
“你本死,貧道爲你開靈,也只有了一縷痕跡,現在也尋不到。”
“天生地養,他年若是有緣法,還記得我,且來方寸山。”
“學那一本領。”
一滴落在石頭上,而後輕輕一拋,這石頭翻卷著落下了迴歸於天地,落一條奔涌向東海的大河之中,蒼龍甩尾,昂首長,衝破雲氣,天闕之上羣仙列真,萬靈之國祥和而有序,人間一場大雨,紅塵滿懷。
蒼龍許久不曾見到如此之且壯闊的畫面!
長痛快淋漓,飛了許久,舒服了方纔想起來什麼東西,復又問道:
“對了,小娃娃,你喚作什麼來著?”
他轉過,終於打算要真正詢問那年的名字。
卻是微微怔住,見到齊無躺在龍背上,已經沉沉睡去了,他睡著的時候,黑髮微微揚起,道袍清淨,臉上卻帶著疲憊,卻不知道多久沒有合過眼了,看去就是個年,蒼龍於是笑著詢問道:“哈哈哈,是東嶽大帝嗎?”
“還是泰山府君?”
“喂喂喂,太上玄微!”
都沒有回答。
許久後,蒼龍在長空之上,回詢問道:
“齊無?!”
年道人沉沉睡去,嗯了一聲。
蒼龍敖藏要說什麼,卻忽而微微怔住,見到齊無上氣機流,化作了三朵燦爛之花,而後又散開了,自然而然,瞬間平復。
三花聚頂!
一氣呵。
蒼龍怔住,震不已,看到那年道人,忽而放聲大笑起來。
放聲長,飛於蒼穹之上,妖族萬靈已重新有了秩序,雲霞慢慢翻卷著,地祇們在被拋棄放回的東嶽印璽之前失神,看著年道人留下的文字,說承君一諾,說守此一生;而錦州終於重現了曾經的繁華,風拂過這蒼茫的大地,一盞一盞的燈在人間亮起來了。
繁花似錦,紅塵如瀑。
而我睡於天地之間!
那睡去的年道人呢喃著歌謠,背靠著蒼龍上爲雲霞,下爲紅塵,鬢角黑髮微微揚起,道袍於風中翻卷,蒼龍敖藏飛騰九州,放聲大笑:“好啊,好!”
“五大劫紀,無盡歲月,道德之後,竟然再現真仙。”
“好一個齊無!”
“好一位!”
“道門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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