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年道人一劍斬下了南極朱陵大帝的首級的時候,整個大陣的氣氛都剎那之間變得死寂下來,那種氣氛微微沉寂著,沒有人敢於驚訝談,只是齊齊看向了那冷峻的年道人,以及重新匯聚的南極朱陵大帝真。
後者輕輕著脖頸,眸子微斂,注視著眼前的年道人。
祂要一泄心中怒意,迫出眼前年魔真。
因爲作爲驅邪院戰將,就如同他先前和齊無所說的那句話——齊無有天蓬大真君庇護。
祂不得,也不敢,這才行威脅之舉!
哪怕是作爲大帝的他,也不願意爲了殺死一個魔而對上那位天蓬,以驅邪院手段,東華所做事都被盡數的查出來,麾下戰將若是死於求道的道路上,他們不會在意,皆說死得其所,大笑之。
但是戰將若是死於執法之後的親朋尋仇,那麼相當於直接挑釁驅邪院。
這幫殺才會直接從手者到主謀者一口氣全部查個清楚。
千里眼順風耳都會被臨時徵用。
天蓬將會顯示出三頭六臂之威容,顯忿怒狀。
洗!
那相當於執法之人卻被被犯罪者的兄弟好友殺了,不從上到下殺個流河,驅邪院不是笑話?
不如此,驅邪院誰人敢於持刀正法?!
所以祂也只能如此。
而第二句話也是真的,那老黃牛卻不會得到天蓬的庇護。
而爲驅邪院的戰將,份暴會帶來極爲直接的下場,齊無不提。
作爲衆人眼中他的朋友。
那頭老黃牛的下場,是不必多說的,這也是爲何老黃牛當日見雲琴和驅邪院戰將同行會驚懼地立刻遠離的原因。
老黃牛的朋友會逐漸遠離他,往日呼朋喚友,並且以此爲生活之中最大樂趣的黃牛,會變得孤獨且討人嫌棄,此爲誅道心,而那時候擺在老黃牛面前的道路只有兩條,要不然和魔決裂,要不然就會因和魔結而被殺。
祂要他看著自己的朋友,那老黃牛一家因和他結而遭遇攻訐,而後和他絕。
縱然如此,也得要那黃牛死魂滅。
不過稍做懲戒而已。
而若不想要這樣的事發生,那就懂事一點……
魔這個份,他能利用到打擊到這小子衆叛親離。
南極朱陵大帝知道驅邪院的人懂得這句話的意思,所以最後自信但凡是理智者,都會冷靜下來,都會明白【好牛頭】這三個字潛藏著的威脅和殺機,知道【知趣識味】四個字是對誰說的,會懂得什麼是沉默,最後他不曾防備,從容地看著那魔。
但是,這傢伙竟然完全不接威脅,毫不猶豫一劍殺了他的化,這反而讓南極朱陵大帝驚怒之餘,心底驚疑不定,這當真是個瘋子?!而且,非但是個瘋子,殺才,還是個獨夫?!
這種人只在乎自己,不會在意其他人,完全無法威脅,最是難纏。
甚至於對他的威脅,非但無法挾持他,還會引來這種人的瘋狂報復。
“獨夫,殺才……”
“好一個魔。”
南極朱陵大帝心中低語,忌憚,視線掃過老黃牛,卻已不在意。
不能用來打擊魔,這老牛並無半點價值了。
本不威脅要挾。
老黃牛反而沒有了價值。
殺之無用。
南極朱陵大帝有考慮這是否是眼前這個魔在考慮以這樣的方法來‘保’這老黃牛,但是隻是立刻就放棄了這個可能,要不然是這魔在怒意狀態下還能做出冷靜判斷,並且想到了這個救老黃牛的方法,且極爲決絕,毫不猶豫的自信;
要不然,就是天生的殺才瘋子。
驅邪院的戰將,還能有哪一個?
自然都是殺才!
年道人看著眼前這人,眸子微斂,握著劍的手穩定如鐵鑄。
知道這一劍沒有斬錯。
年道人在夢中,本就是一個無父無母無妻無子的放膽獨夫!
這樣的事,他太悉了,妥協只會帶來對方變本加厲,唯獨這樣才能保護朋友。
作爲驅邪院的一員,天蓬大真君親自給他上的第一課,就是不要暴份,以及暴份對於自己朋友帶來什麼層次的危險,而來自於大帝直白乾脆的忽而威脅,就在這個時候,年道人忽而明白了。
爲什麼在決東華帝君的時候,就連果決無畏的雷將都有一瞬間的遲疑,讓自己搶了先,這就是理由嗎……
“好殺才啊……”
南極朱陵大帝的聲音在年道人的心底升起。
“折辱了東華,又折辱於本座。”
齊無靈深回答,語氣漠然:
“折辱?他自己犯法,認罪,該死。”
南極朱陵大帝:“但是,你不該踩在他的背上,讓祂跪下。”
年道人回答:
“判他跪在斬仙臺前被斬,祂拒刑不尊,重新站起,吾爲執法監斬者,當重新完斬首。”
“祂不跪,我自是讓祂跪。”
“若是不跪,打斷四肢百骸,以鎖鏈穿了琵琶骨,也在天條之中。”
南極朱陵大帝詫異地笑出來:“你?你也配!”
“不過只是驅邪院的一條狗罷了。”
“後天生靈,伱是真的不懂得啊……天條怎麼能加於帝君的上?”
“這天地之間,等級有序,尊卑有別。”
“帝君有帝君的死法,帝君也有帝君的尊嚴,他本已決意赴死,在羣仙之中,死於玉皇的劍下,這是符合一位求道帝君的死法,最不濟死在北帝的劍下,天蓬的劍下,而不應該,被你這如螻蟻般的後天之輩,以劍斬首!”
“你怎麼敢於剝奪他作爲一代帝君堂堂正正死在自己求道路上的資格?”
“怎敢踐踏帝君的尊嚴!”
“吾正深怒於此,你還敢讓他跪下?”
“區區一個後天生靈,敢於對先天所生的帝君手?”
年道人握著劍,幾有荒唐之:“……後天生靈……先天生靈……”
“他,帝君?無錯?”
南極朱陵大帝道:
“爲求道而隕落,死於昊天轉世之手,自是帝君。”
年冷漠反駁:“求道而逆天機,導致生靈塗炭?!是帝君?”
大帝皺了皺眉,站在了清淨自在的三十三重天上,霞祥雲,而後輕描淡寫地道:
“求道自是需要代價。”
“區區螻蟻的些微命而已,不過求道路上,些許灰塵,拂袖掃去便是。”
“況且,朝生慕死,如同螻蟻豬狗一般的東西,不過是早早幾十年死了罷了,東華又不曾做絕,已經在求道時候,手下留,允許他們還可以重迴,而就因爲這些螻蟻般的東西,卻讓東華折損了堂堂帝君的尊嚴……”
“他錯了,他該死。”
“但是錯,只在他違逆玉皇而已!”
“求道,無錯!”
南極朱陵大帝的聲音沉靜,在年道人的道心迴盪,帶著一種至極的純粹,他是真的憤怒於年道人踩著東華的背讓他跪在衆生之前刑,祂是如此的傲慢,這幾乎可以說是烙印在骨子裡面的觀點。
覺得哪怕是東華做了什麼錯,那終究是帝君,終究應該有帝君的死法和尊嚴,不該這樣。
祂是真的這樣想,並且堅定認爲這就是對的。
殺千萬人以就我之道,無錯。
抗刑之後被人打得重新跪下,完斬首,不行!
我兄弟犯了錯,那也只是違逆了大天尊,你就應該如那第一個行刑者一樣識趣地吐飛退,然後恭恭敬敬,不能有毫失禮地看著帝君走完自己最後的道路。
年道人忽而覺到了一種,從種族上誕生出的巨大的鴻。
些許微塵……
求道無錯。
帝君有帝君的尊嚴。
不過些許微塵已是慈悲……
你這樣的人,作爲大帝求道道路上的一縷痕跡而死,已經足以榮耀。
不將你的魂魄碾碎,容許你去轉世,已經是大帝的慈悲了,你非但不領,竟然還敢來行刑,而大帝都已經認罪伏法,抗刑也只是爲求道而死,求一個大帝堂堂正正的尊嚴死法,不死於螻蟻之手,你竟然還敢追上去完刑法?
你怎麼敢?
你怎麼敢的?
弱者不就該跪在地上,求天帝的垂憐和慈悲。
他都已經認罪了,你還要怎麼樣?
甚至於,對面的大帝就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到了極限的東西。
可就是這樣的純粹,才更爲恐怖。
年道人握著劍的手掌微微抖,眼前所見,親經歷過的兩次煉獄般的人間浮現在眼前,斷臂的玄甲軍,被當做一樣用鉤子刺穿了雙手手腕,掛在了空中的人,還有鍋子裡面煮著的孩子斷臂,死去的老龍王,死去的地祇,最終化作了這清淨自在的天宮之中,祥雲流轉,帝君平平淡淡的一句話。
不過些許灰塵。
是隻有這位在這樣想……
還是大量先天生靈的神仙都這樣想?
一來自於【人】的殺機在他的翻騰著,明明是仙人的魄,卻讓他有一種氣翻騰到了幾乎要嘔的程度,之前的他是爲了復仇,爲了公道,是爲了不甘而持劍行走,眼下出現在心底裡的則是作爲一個人,至極純正的殺機。
這殺機不是針對於眼前的南極朱陵大帝。
甚至於還有一種,放眼四,持劍悲愴的無力。
不知爲何,年道人的真之中,那居中調和的元始祖炁一頓,轟然散開來。
【紫微帝炁真經】。
【大地之炁】。
兩玄妙無比,方纔還在徐緩地流轉的炁,也是那位元營元君娘娘所說天地炁的平衡忽然被打破了,不再平和,不再徐緩,而是以一種最爲暴烈的姿態開始流轉,紫微帝炁真經失去了天之高渺,大地之炁散開了地之寬厚。
但是卻不曾炸裂年道人的軀,而是以一種奇詭之姿態融合在了一起。
以殺機!
殺!殺!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
地發殺機,龍蛇起陸!
此刻,人發殺機也!
先天一炁境的基,就此重新完,純粹的殺機凝聚盡數逆轉,皆是殺伐之相,而那柄封印在鞘中的河劍,安靜沉寂的古琴,此刻似乎劍鳴於鞘,而琴音發於中,明明是溫和的年人,卻彷彿凝聚了這至純的殺伐功。
南極朱陵大帝后背發寒,恍惚間看到眼前面目遮掩的年道人眸子冰冷下來。
恍惚之中,彷彿眼前並非是角逐火德星君之位時候的年化。
而是那穿墨金鎖子甲,紫玉冠,腳踏登雲靴,披玄武戰袍,雙鬢斑白,帶青銅面的殺星在注視著自己,眼睛漠然平靜,卻又激盪著前所未見的殺機,此殺機比之於北帝更厚重,比之於大地更霸道,卻又蒼茫沉靜,持劍漠然道:
“大帝是否忘記了。”
年的魔回答:
“本座斬東華。”
“玉皇,稱善。”
南極朱陵大帝瞳孔收,一種震怒升騰,在北帝和南極長生大帝談的時候,正是玉皇大天尊的一聲善打斷了這,也就是說,這持劍行刑的魔所做的一切,玉皇大天尊非但覺得並不不可,甚至於,讚賞有加。
年魔持劍漠然:“也就是說,東華帝君,就該被你眼中的後天生靈踩在背上,跪在他殺害那些生靈的方向,然後被我斬首。”
“他該。”
“所以,大帝是否也是如東華一樣,忤逆玉皇爲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