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沒有解釋什麼,也沒有多做強調。
容翡的目始終在明朗臉上,又看了一會兒,方斂了眼神,微一頷首,道:“我知道了。”
明朗呼了口氣,這才察覺到剛剛那一瞬竟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容翡的雙眸平常雖清冷,卻多半平靜,但一旦有事,認真起來,他的目便會像一把刀,似要刮掉人一層皮,又似一盞火力十足的燈火,要照到人心深。這樣的銳利之下,任何謊言和掩飾都無所遁形。明朗恰像一張白紙,純凈而真實,無形中承住了這種銳利。
明朗想留在容府,其中原因不足為外人道,卻是心最真切的意愿。
“既如此,你若想留,便留下。”容翡淡淡道,頓了頓,又道:“既留下,日后在府中不必太拘束,隨意些。”
明朗一時有點懵,未完全反應過來,只點點頭,道:“哦。”
容翡站起,不再多說,看了明朗一眼,微一頷首,這便轉離開了。
他匆匆來,匆匆走,停留不過片刻,卻如颶風過境,留下的震與影響,久久不能消散。明朗與安嬤嬤站在房中,面面相覷,俱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弄了個措手不及。
這就留下了?
天地一片白茫茫,依舊是雪的世界。樹枝上有些雪漸漸融化,融晶瑩剔的水滴,慢慢墜落。容翡走在回院的路上,一邊走一邊吩咐常德將此事告知容夫人一聲,這屬宅之事,他向來不管,此次已屬破例,也到此為止,日后不再打算手。
常德應著,卻言又止。
“說。”容翡斜睨一眼。
常德笑道:“公子不是向來不喜歡沖喜這種事嗎?怎的這回倒把人留下了。”
“其事不正,其人無罪,池魚堂燕,一碼歸一碼。”容翡淡淡道:“況且,偌大一個國公府,養一個姑娘總是養得起的。”
常德忙道:“是。”
容翡不疾不徐,靴子踩在路邊的積雪上,發出咯吱聲響,“暫且先養著。吩咐下去,不得怠慢。”
常德應著是,心道:哪敢啊,這可是公子親自開口留下的人,哪個沒眼的敢怠慢。
多年后,當容翡回首往昔,許多事已模糊不清,唯獨這日的景卻記憶猶新,歷歷在目,只因這一日他無意中,而又冥冥中做了人生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明朗當下當然對這些一無所覺,依舊與安嬤嬤兩人沉浸在懵然中,大眼瞪小眼。高興理應是高興的,然而這就像天上掉了個餡餅,將原本最擔心最困擾的事一下子給解決掉了,多總有點不踏實,像做夢一般,實在是太猝不及防,太快了……
于此有同的還有容夫人,一聽聞消息,便將明朗了過去,笑瞇瞇的拉著明朗道:“我這不是做夢吧,正愁著用個什麼法子說服阿翡,這就解了!甚好甚好。”
明朗笑起來,容夫人這麼一說,終于有了真實。確實是可以留下了。
容夫人今日神稍好了些,端詳明朗,一直笑著:“我就說阿翡這人吃不吃,果然果然。”又道:“甚好甚好。”
明朗聽的不是太明白,便跟著笑。
“以后就可以天天看見你了,可真好。”容夫人道:“日后你小朗可好?”
明朗自然應是。此刻也很開心,初見容夫人便頗親切,真心喜歡這位容府主母,也能覺的到,對自己真心實意的喜歡。
明朗道:“以后我日日來給夫人請安。”
“好好好。”容夫人笑道:“看來以后這日子不會寂寞了。等過兩日,去一趟忠祥伯府,見你雙親一面,這事便這麼定了。”
明朗點點頭,還有點憂慮明夫人會不會在這關頭使絆子,安嬤嬤卻分析道,此番是容翡親自開口留你,你二人雙方意愿統一,明夫人斷不會這種時候犯蠢,得罪人。
事實誠如安嬤嬤所言,明夫人絕不會,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做傻事。
明府中,明夫人滿面堆笑,道:“真是天佑國公府,容世子洪福齊天,也不枉我在府中日日為世子祈福了。”
這日,林嬤嬤登門忠祥伯府,坐在正堂,與明夫人敘話。容夫人病未愈,還不能出門,依舊由林嬤嬤代為接洽。容夫人弱多病,眾人皆知,平常便深居簡出,甚應酬,此次獨子病重,想也深煎熬,需要時間恢復,明夫人倒也不見怪。林嬤嬤為容府老人,宅總管,分位也不低了,此次上門,先對夫人不能親至而表示歉意,再告知容府以及明朗的明確意愿。
林嬤嬤道:“明夫人有心了。”
“應該的。”明夫人道:“承蒙容府不棄,以后我們家朗兒便叨擾府上了,凡事還請府上多多擔待。若有不合規矩犯了錯的地方,便請容夫人代為管教,該打打,該罵罵。”
林嬤嬤道:“朗姑娘十分乖巧懂事,我家夫人很喜歡,日后定會好生相待,請夫人不必憂心。”
林嬤嬤又道:“眼下公子還未痊愈,夫人亦抱病在,府暫且不便待客,待日后好些了,定會親自下帖,與您一敘,也讓您與朗姑娘母多見見面。”
明夫人正待想說擇日登門拜訪,卻不料林嬤嬤有如此一說,登時不好再開口,只好道:“公子與夫人要。嬤嬤轉告朗兒一聲,不要太過思念家人,待日后方便了,我與老爺定會帶上兄姐們去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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