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慶功宴那晚開始,虞聽晚就偶爾做一個奇奇怪怪的夢。
這個夢,與現實完全相反。
夢的最開始,是宮變那日父皇不幸死在敵軍手中,與母后被新掌權的帝王囚困在皇宮中。
這個夢出現的畫面斷斷續續的。
一點都不連貫。
加上醒來后,夢中的細節又會不由自主地忘很多。
所以虞聽晚拼湊不出夢境的全部始末。
唯有蘇醒后,夢中那種仄窒息的覺,異常清晰。
就像被人鎖著嚨難以呼吸一樣。
尤其,今日從那個夢中驚醒時,夢境的最后一個畫面,是出逃出宮,在湖面上被人抓住的場景。
死寂黑夜中,那道拔修長、但渾戾氣的人影一步一步朝近時,讓有種都要凝固的驚懼。
這種懼意,哪怕從夢中掙,都無法消散。
好一會兒,虞聽晚勉強下這不平又莫名的心緒,從床榻上下來。
歲歡擔憂地著自家主子。
將手中的茶盞遞過去。
遲疑片刻,說:“公主,奴婢讓人去請太醫,為您把把脈,再煮些安神茶喝吧。”
“還有晚上,”補充,“再安神香,這樣興許就不會再做噩夢了。”
虞聽晚接過茶盞。
吹了吹表層的浮沫,阻止道:
“只是一個虛無縹緲、不著邊際的夢而已,夢都是相反的,不必管,也不用在意,更不必驚父皇母后那邊。”
歲歡沒轍,只能應下。
又過了會兒,外面有宮人來報,歲歡走出去,很快,又腳步輕快地折回殿中,面上都帶了喜悅。
“公主!”喜笑開地稟報,“若錦姑姑來了,說是娘娘擔心公主婚前人手不夠,特讓若錦姑姑以后跟隨在公主側,為公主分憂。”
虞聽晚從小就在司沅邊長大,若錦和青蘭一樣,都是司沅邊從不離的心腹,也算是自小被若錦看著長大。
聽到這話,虞聽晚當即起,往殿外走去,親自將若錦帶了進來。
若錦來時,還帶著了碟糕點。
見到虞聽晚,先是行了個禮,才將糕點遞過去,溫聲說:“公主,這是娘娘讓奴婢帶來的,還熱的,公主可要嘗幾口?”
“好。”虞聽晚看向歲歡,“先將糕點放到桌上。”
歲歡喜滋滋地接過。
虞聽晚帶著若錦往里走,邊走邊問,“姑姑是在芙蓉殿待到我出嫁嗎?”
若錦溫聲說,“不止待到公主出嫁,娘娘怕公主邊沒個照應的人,也怕以后忙了歲歡這丫頭忙不過來,自即日起,便讓奴婢一直跟在公主邊了,公主出嫁以后,奴婢就跟著您去公主府。”
虞聽晚自然是高興,“這樣更好,我與歲歡都年輕,經歷的事,旁沒個有經驗的知心人幫襯。”
“這兩天正想去母后宮里一趟,母后倒是先讓姑姑來了。”
—
謝府當年的舊邸位于天子腳下的朱雀長街,過去那二十多年在謝綏搬遷至東部后,這府邸便空了下來。
如今謝綏重回朝堂,在兩國還在戰時時,建帝便早早讓人從到外重新修繕了這座府邸。
在大軍班師回朝、慶功宴的第二日,建帝便下召,讓謝家全部搬回鎮國將軍府邸中。
朱雀街是天子腳下最富裕、最繁華的地方,也是距離皇宮最近的地方。
除卻將軍府邸外,往前走一條街,目過去,更恢宏、更金碧輝煌的府邸,便是建帝親自下令為兒建造的公主府。
將軍府如今門庭若市,每天前來拜謁的人不計可數。
其中不,是明里暗里想與謝家攀親家的世家。
但謝臨珩從未應過任何一門家族。
除卻偶爾的上朝與宮覲見之外,他這段時間甚至連門都不出。
沈知樾心生好奇,這天一大早就來了后院找謝臨珩。
在閣院中找了半天不見他人影,最后逮著墨九追問一番后,在府中最安靜的后院南側角的涼亭中找到了謝臨珩。
男人一墨勁裝,手中拎著壺酒,一條隨意曲著,靠坐在廊檐下檀木矮欄上飲酒。
沈知樾遠遠看到他這消沉勁兒,眉頭止不住皺起。
他快步走過去,停在謝臨珩面前,若有所思地端詳著好一會兒他的神,最后袍一,一屁坐在了亭子中的凳子上。
很是不解又莫名地問:
“我說哥,你最近怎麼回事?”
“不常出門也就罷了,天天抱著酒喝什麼?”
沈知樾口直心快,瞧著他這副消沉頹然的樣子,口道了句:
“就你現在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心上人被人搶走郁郁寡歡呢。”
謝臨珩腕骨一頓。
靠著后的檐柱,漆黑冷懨的眸子半抬,朝著沈知樾看過來,“有事?”
沈知樾“嘖”了聲。
“沒什麼事,就是見你這幾天不面,看你還好好活著沒。”
謝臨珩收回視線。
薄而鋒利的眼瞼下,暈出懨。
就連語氣,都淡到聽不出。
“死不了。”
沈知樾臉上這層吊兒郎當的漫不經心褪去,出表層之下的擔憂,上下審視著這麼多年鮮這麼反常的兄弟。
謝臨珩現在這副狀態,跟平時完全不一樣。
既頹靡,又消沉。
也不說話,就一個人靜靜地待著,怎麼看都不對勁。
這麼多年,沈知樾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謝臨珩。
不……
也不是第一次。
沈知樾不合時宜地想起,好像曾經有過一段時間,他這個一起長大的兄弟也有幾日很不對勁兒。
那狀態,跟現在這種難以讓人形容的樣子差不多。
沈知樾仔細想了想那次的時間,好像是兩三年之前,陛下萬壽節之后。
那個時候,謝臨珩代替謝綏進宮參加萬壽節,從皇城回到東部后,他就似乎開始不對勁。
本就偏冷的子,那段時日更是不怎麼說話。
周隨時彌漫著低氣。
整日除了在軍營訓練就是在軍營訓練。
那段時間的謝臨珩,一度讓沈知樾覺得,他們謝家是不是要被陛下抄家了?
要不怎麼解釋謝臨珩去了趟皇宮回來就了這副鬼樣子?
那次過了很久,謝臨珩才慢慢恢復原來的樣子。
沈知樾再看著如今同樣況的好兄弟,頭疼地直嘆氣。
他將隨攜帶的長蕭放在桌面上,指骨扣了扣桌角,幽幽說:
“上次你這麼萎靡不振的時候,還是在寧舒公主與宋家長子剛頒下婚約的時候。”
“如今人家大婚將至,你這緒又不對勁,怎麼著,寧舒公主和宋家那位,跟你八字相沖啊?”
“人家的婚事妨礙你的緒是不是?”
說完這句,沈知樾腦海中靈一閃,驀地浮現一種猜測。
他表瞬間凝固。
但下一秒,眼神不明地往謝臨珩那邊看了幾眼,很快搖頭,將這個荒繆的想法否決。
謝臨珩自生長在東部。
虞聽晚則是生在皇宮。
兩人幾乎就沒怎麼見過面,他剛才在胡想什麼,怎麼會覺得,謝臨珩是因為虞聽晚與宋今硯婚事將近,才這般反常。
將這個念頭徹底下,沈知樾給自己倒了杯茶,看向這會兒明顯有些不愿搭理自己的兄弟,慢悠悠地說:
“聽義父說,近來朝中有不大臣明里暗里地都在提婚事,皇城中適齡的子不,不如相看一下?”
謝臨珩仰頭灌下一口酒。
漠聲拒絕,“沒興趣,你若是有喜歡的,就盡管去。”
沈知樾輕嘖,喝了口茶,很快起。
“得了,我去給你喊個大夫,看看是不是你前段時間中的毒沒清干凈,影響神志了。”
說完,他拿著長蕭,就準備走。
還沒邁出臺階,他又驀地停住作。
回看向謝臨珩,“對了,有個事忘跟你說了,再有不久,就是一年一度的春蒐圍獵了。”
“過去那兩年,因東陵與北境戰,不管是春蒐還是秋狝都取消了。”
“如今戰事好不容易平息,今年的春蒐自然是要大辦的,臨珩,你別忘了這事。”
謝臨珩沒,只低“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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