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竊私語聲,與后輕輕的一道提醒的咳嗽,姜月見的瞌睡蟲被打跑了,霍然一怔,抬眸起來,只見金殿上頭接耳,帽垂斜的兩只展角你攻我打,笏板也被用作了掩飾議論紛紛的工。
“……”
就連小皇帝兒子,也在詫異地著自己。
姜月見目愧,為人母,不能為兒子表率,還往往對他要求嚴格。沒臉再看,急忙轉移視線。
但接著,就看到了座之下悄然而立的那個罪魁禍首。
姜月見撥開一角的帷帳,為了能觀察得更清晰。便覺到,當在金殿上打瞌睡的時候,那個男人,似乎在譏笑自己。
難道,他是懷疑自己坐在這個位置上的責任心!
姜月見心頭的傲氣滋啦一聲,如烈火烹油般咕嘟往外冒出,扯下幔帳,心里發誓要讓他刮目相看。
這是第一次他們一起出現在大殿上,可不能讓自己表現得太懶散。
他從前就嫌棄很懶,覺得出來的。
太后娘娘打瞌睡的這一段,極快地被揭了過去。
金殿上恢復肅穆,開始議事。
各員述職,都是些許尋常小事,包括不足五兩銀的盜竊案,也得拿來說道說道,并將緝拿這位“大盜”的過程吹噓得天花墜。饒是姜月見不停用護甲掐自己手心,強迫自己保持清醒,聽得也實在昏昏睡。
但,即刻就有人站出來,石破天驚一語:“臣有本參!”
他拉長了洪鐘一般的大嗓門,震得鎏金盤龍柱都似為之一。
而小皇帝也終于來了興致一樣,忙不迭正襟危坐,兩手從垂拱狀態恢復肅嚴:“講。”
這個要參人的員,正是督察院左都史賀愷之,聲音朗朗,勢拔五岳:“臣要彈劾上柱國,鎮軍將軍,冼明州!”
冼明州就在朝堂上,如一塊屹立不倒的石碑,正于風暴的中心,被左右浪撲打,好奇且指點地打量過來。
從碎葉城歸來以后,冼明州復原職,仍坐在上柱國的位置上,他不除,這天下的武將見了他,都得低著頭顱走。
是啊,一個因為自己的好大喜功,害死了武帝陛下的人,憑什麼仍然于這個位置上!
太后娘娘有心為冼明州作保,這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的事,但究竟是為何!這實在教人不忿。
冼明州巋然,形傲岸,即便深人群之間,不作惹眼之事,依然如鶴立群,一眼便能覷見他的虎軀,將軍一殺業重,干站著也如能控金戈鐵馬,因此只是教人議論,卻沒一個人敢擅跟風。
冼明州把手守在武袖底,攥的沙包大的拳,青筋畢。
他毫都不憤怒今日賀愷之站出來彈劾自己,有意奏請太后貶斥自己,再度將自己放逐。
因為先皇陛下之死,本就是他難以推卸之責。
連他自己,都不認為他無罪。
他這般惡名昭彰、罪行累累的人,忝列武將之首,他實在不配。
冼明州希,太后娘娘能下達一道命令,削掉他的職務,褫奪他的勛爵,即便是永貶碎葉城,他也……
至于宜笑郡主,他扯了一下角。郡主不是他這種人所能高攀,何況,本也就不理他了。
那荒唐的一夜,對而言就像被狗咬了一口罷了。
賀愷之彈劾他,是什麼詞調,不用聽,也心中清楚分明。
當賀愷之的聲音落地后,金殿上恢復岑寂,眾人面面相覷,完全猜不到太后要如何定奪。
就算,太后曾經有意保全冼明州,可這復原職……
實在有點兒說不過去。
倘若武帝陛下尚在人世,大業朝厲兵秣馬,以戰養息,走的是揮拓寰宇的開疆之路。這幾年,太后娘娘扶持小皇帝在位,算不得有錯,不過卻是守養生,與武帝陛下完全相反的路子。雖然說不上誰更對,但還是當年將胡羌打得節節敗退,一雪數百年和親之恥辱的時候最大快人心。
所以,這個貪功冒進的冼明州,就算不重罰,也當有降罪。
楚翊也在沉思。
于公于私,他都不喜歡那個冼明州,何況賀愷之跟冼明州也沒有私仇,并不曾想置他于死地,所以楚翊認為,母后可以考慮將冼明州削職放逐。
就算不去碎葉城,劍南道、隴西、嶺南那些地方,也可去得。
“朕以為,賀愷之言之有理。母后。”
姜月見自垂簾后,瞟向楚翊一眼。
這崽子一抬屁就知道他拉什麼屎。
可惜了,他為之憤憤不平的親爹就在他后站著,當事人只怕還沒他那麼激。
太后靜默不說話,目又看向楚珩。
他低下頭,執筆似乎在記錄著什麼。
噢,他真是干一行一行,這個起居郎當得也格外稱職。
太后娘娘輕一咳嗽,滿殿靜得如一潭死水。
文武百,連同陛下在,無不將目轉向簾后。
姜月見讓玉環遞了懿旨過來,垂眉握住筆桿寫下幾行字,到了楚翊的手里。
楚翊目一掃,賀愷之停在座金臺下,矚目陛下神,陛下臉上幾分驚訝,幾分高興,那種得逞的得意之直是藏都藏不住,他歡歡喜喜一揚眉梢,掌道:“甚好,冼明州,你便貶為并州團練使,無詔永不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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