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聽到蘇時予尚還未死的消息,玉隨云微微瞪大眼睛,張了張,最后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用盡最后的力氣,扯著角,出了一個很輕的微笑。
“你說啊!”
宋瀾手將口的長劍拔出,卻發覺徹底失去了氣息。
“……你們、你們一個兩個,為何都這樣對朕?”
守在殿門口的劉禧聽見殿傳來一聲利落地的聲響,隨即年輕的天子踹開殿門,宛如游魂一般走了出來。
他著玄的龍鎏紋袍,前襟被染,卻瞧不出的,反倒是暗紋上繡的龍紋得了的滋養,變得栩栩如生。
或許是因著方才的推搡,宋瀾發髻微,被玉隨云近過的左頰也沾滿了污,縱然這張臉上稚氣未,瞧著仍像是修羅惡鬼一般。
遠的宮人齊齊跪下,連頭都不敢抬,劉禧大著膽子上前去扶住宋瀾的胳膊:“陛下保重啊!”
宋瀾被他攙扶著走了一段,才回過神來:“劉翁……”
劉禧應道:“陛下。”
宋瀾側過頭來看他,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眼神閃爍:“朕記得,你從前是跟著皇兄和阿姐的。”
這些年來,宋瀾忌憚著宦之禍,對宮中的臣常侍掌控極嚴,近之人亦非劉禧一個,只是他跟隨宋瀾時日最久,這樣的時候,也只有他敢來伺候。
劉禧雖不知他與皇后有何齟齬,心中總歸是有數,聞聽此問,只好避重就輕地道:“是,是貴人見陛下當時無人照料,遣小人來近伺候的……陛下,當心石階。”
“哦,算起來,也有十年了。”
宋瀾自言自語地說著,劉禧不知他要往何去,也不敢出聲,只得亦步亦趨地跟著。
有軍跪在道旁,深深垂著頭,宋瀾站穩了,經過他們時,忽而道:“將他拿了罷。”
他手指的正是劉禧,劉禧尚未回,便被立時爬起的軍抓住了胳膊,他一時怔住,不可置信地喚道:“陛下!”
宋瀾回過頭去,沿著園中坑洼不平的石子路繼續走,沒有理會他的呼喊:“殺。”
第94章 病酒逢春(五)
葉亭宴沿著紅墻走了許久,恰好行至瓊華殿外時,他聽見一位宮人低的聲音:“近日還是小心伺候,走路都要放輕了些,宮大喪掛白,聽聞連陛下邊的劉翁,都……”
另一人忙道:“姐姐小聲些,我省得的。”
先前那位宮人慨:“若是娘娘還在便好了,也只有說話,陛下才能聽進去些。”
另一人嘆道:“如今怕是娘娘都無用了。”
“話說,娘娘如今真的在崇陵太廟中麼?前幾日與外監的哥哥們頭時,還聽他們胡謅幾句,說娘娘早就……如今只不過是個幌子。我聽著心驚跳,卻覺得不無道理,醫都有許久不曾送藥去了。”
“呸!這樣的話他們敢說,你也敢信?作此想,多多惜命罷。”
葉亭宴默不作聲地加快了腳步。
前日宋瀾罷了早朝,日頭尚未過午,宮便傳來皇子弱夭亡的消息,而貴妃產后虛弱,不堪喪子之痛,崩而亡。
宋瀾不堪喪子失之痛,一時病倒,驚了大半個太醫署。
這兩個用以遮掩的消息是常照的手筆——自他告發蘇時予同玉隨云有私之后,宋瀾對他的信任恐怕已堆積到了另外一重地步。
不過宋瀾如今多疑多病,自然不會獨信他一個人,于是今日,宋瀾將他也急召了宮。
出乎葉亭宴的意料,宋瀾這次竟是真的病得重了些,他親政伊始,若非起不了,不會輕易罷朝、甩手不管的。
葉亭宴進殿時常照便守在殿外,見他來也只是淡淡地打量了一眼,并未多言。
宋瀾斜倚在榻前,敷衍了幾句他的問候,隨即便將召他宮的來意告知。
自宋瀾擢了常照之后,便使他頂了葉亭宴的位置,執掌宋瀾一手建立起來的朱雀司,但為防常照心有不軌,宋瀾也有意放葉亭宴好彥氏兄弟,領了宮中一支軍。
既然二人分庭抗禮,予二人做的事自然不同,譬如這次審訊蘇時予,葉亭宴便不曾過手。
“蘇時予既設計構陷平年,必為皇后指使,方才,平年向朕獻策,利用此人將皇后引出來。”宋瀾抓著他的手,緩緩地說道,“朕已準議三日之后將蘇時予推出東門斬首示眾,屆時,你與彥平各引一支軍,把守汴都的南城門和臨江渡口。”
“朕這些日子會令城中侍衛同金天衛松懈巡視……那日,若皇后敢來,必不能將放走。”
他未提常照與朱雀的去,還是對他留了心的。
葉亭宴應下告退出殿,與常照一起在廊下站了一會兒。
“三個月,”常照仰著頭道,“還剩三個月,實在是太長了。娘娘派的兄長騙我,置我于死地之時,可曾顧念我們的賭約?”
葉亭宴瞥了他一眼,還未開口,常照便笑道:“無妨,你們不仁,我卻是要顧念這個賭約的,但丑話說在前頭,你們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里。”
沉默片刻,葉亭宴忽地道:“我聽聞陛下杖殺了劉翁。”
常照思索了一會兒才想起“劉翁”是誰,便笑著答道:“是啊,他是皇后和先太子留下來的人,陛下怎麼會放心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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