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靜語哭了,哭著和姐姐打手語,里“啊啊”地發著聲,一遍遍地求不要生下這個孩子,不要不要不要,這個世界上的人口已經這麼多了,為什麼明知道孩子是個聾的還要生下他?
優生優育不懂嗎?優勝劣汰沒學過嗎?像他們家這樣害人的基因為什麼還要延續下去?不要再繼續害人了!那個孩子并不想被生下來,并不想!
要不是高元拉著駱靜語,他差一點要給姐姐跪下了,他想自己一定要說服他們,不可以讓這個孩子出生!他嚨里發出一聲聲的嘶吼,只有高元才聽得見,這個憨厚的男人不停安著年輕的小舅子,可沒有辦法讓他冷靜下來。
駱靜語崩潰了,這些天積下來的無助委屈和憤怒,一腦兒地都發泄到了駱曉梅上。勸不,他甚至用手語去罵,罵“自私”、罵“惡毒”,罵只顧著自己想做媽媽,卻毫不顧及孩子的想法。
他還罵高元,大著用手語指他,罵他不是男人,竟愿意讓自己的老婆孩子去吃苦,孩子要背著歧視過一輩子,這種苦,高元這個健聽人是會不到的,他們都應該來問問他,問問他到底是有多苦!
“啪”。
閻雅娟一個耳甩到了駱靜語的臉上,終于讓他安靜下來。
駱靜語看著自己的母親,閻雅娟也哭了,眼睛底下是兩道淚痕,抖著打起手語,問兒子:【你到現在還恨我們把你生下來嗎?到現在都還在怪我們嗎?爸爸媽媽那麼你,一直都覺得對不起你,原來你是這麼認為的嗎?爸爸媽媽是自私,惡毒?把你生下來是讓你吃苦,你一直是這樣想的嗎?】
駱靜語答不出來了。
他向父親,駱明松神哀慟地看著他,充滿愧疚的眼睛里還著一失。
高元撐著一支拐杖把駱靜語拉開,打手語勸他:【小魚,你冷靜一點。】
他又勸丈母娘:【媽媽,你也冷靜點,小魚的想法我理解,你不要去罵他,他也是為了孩子著想。】
閻雅娟正回答:【孩子是你們的孩子,生不生由你們說了算,孩子以后怪不怪你們,也是你們的事。我們不干涉,小魚更沒資格干涉,他不同意,以后可以自己不要孩子,他怎麼可以說曉梅自私惡毒?那是他的親姐姐!】
駱靜語向駱曉梅,早就哭了,被弟弟那樣指責,誰會不傷心呢?
這的確是個兩難的選擇,駱曉梅懷孕十九周了,已經能到胎,每次孕檢,醫生都說孩子長得很好,是個健康活潑的小孩。只是這個“健康”不包括他的耳朵,如果沒有基因檢測,本沒人知道孩子是聾的。
寶寶在肚子里汲取著營養,會翻會鬧,是和高元的孩子,的結晶,這麼大了讓去打掉,真的做不了這個決定。
左手著肚子,右手抹著眼淚,問自己是不是真的自私又惡毒,是不是真的會害了這個孩子?
從小到大心態一直很平和,從未怨恨過父母,早早就接了自己是弱勢群這個事實,看得開,興趣好廣泛,健聽人朋友也很多,大多數時候不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可弟弟的格和不同,小魚心思更敏,學習不好,朋友也,都不知道弟弟會認為活著是苦的。駱曉梅覺得活著很開心啊,只是聽不見而已,照樣可以人生,品味,把生活過得多姿多彩!
現在的問題就是,肚子里的這個孩子,想法是趨向于,還是趨向于小魚,誰能知道呢?
駱靜語看了一會兒駱曉梅,又轉頭看向客廳里的其他人,爸爸,媽媽,姐夫,他們也都在看他,一個個神很復雜。
駱靜語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淚又落下來,他的視線再次落回姐姐上,打手語道:【姐,對不起。】
雙手放下后,他轉離開了父母家。
回家的這趟地鐵,短暫又漫長。
駱靜語坐在車廂里想了很多很多。
同車廂有幾個背著書包、穿著短袖校服的男孩孩,十五、六歲年紀,應該是開學季剛去學校領過書本或打掃完衛生。
他們在說笑,一個男生耳朵上掛著耳機,另一個孩歪著頭對他說了幾句什麼,男生有些害,拿下一個耳機塞到生的耳朵里,接著兩個人就頭著頭一起聽,間或閑聊幾句。
駱靜語看著他們,想到自己高中時的一件事,當時,班里有同學說出門可以掛上耳機,假裝自己在聽音樂,這樣別人就發現不了他們聽不見,可以擋下發廣告傳單的人。
駱靜語試了,真的掛上耳機出了門,在路上遇到一面鏡子,他還停下腳步觀察自己。白耳機線從口袋里出來,耳機塞在他兩個耳朵里,他雙手兜,轉轉腦袋,覺得自己的樣子好帥,就和普通高中的男孩子沒兩樣。
結果,戴上耳機出門沒幾天,他就被一輛電瓶車從后撞了。
他摔在地上,手肘蹭破一大塊皮,騎電瓶車的男人對著他說話,他只讀懂了一部分語,大概是說他走路聽什麼歌,車子騎過來聽不到嗎?
他害怕對方發現他其實什麼都聽不見,抓起耳機就一瘸一拐地逃跑了,完全不敢問對方要醫藥費。
他大概是世界上最慫的聾人,超級嚴格地遵守規,別說電瓶車了,他連自行車都不敢騎,就怕發生通事故,不管撞人還是被撞,責任都會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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