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底暈出深墨。
漆眸深,一片晦暗不明。
“泅水?”他話問得漫不經心,仿佛只是好奇而已,“我記得,寧舒不通水,怎麼忽然想學泅水了?”
虞聽晚努了努,“就是因為不通水,所以才想學。”
他中出一點似是而非的輕笑。
指腹碾過角,“寧舒,孤想知道的原因。”
為著這一天,虞聽晚早就想好了最合理的理由。
面上看不出異樣,徐徐道來:
“你應該清楚,你母后和妹妹都不喜歡我,之前們就視我為眼中釘中刺,恨不得將我除之而后快,如今我即將為你的太子妃,們怕是更加痛恨我。”
“謝臨珩,我總要有自保的能力。”
垂了垂眼,抬手去撥水面。
嗓音有些悶。
“就像年底荷花池那次,你妹妹就差點把我推進池子里,那天因你正巧路過,及時將我救下。”
“可下一次呢?”
抬起眼皮,對上他視線。
“下一次若是沒有這麼巧,下一次若是你來不及救我怎麼辦?”
“謝臨珩,我總要有自保的能力。”
男人眸微凝,話音不變。
“寧舒,我會護住你。”
“護你絕對安危與周全,像上次荷花池那種意外,絕不會出現第二次。”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虞聽晚指尖越攥越。
面上緒未變,不見急。
“我知道你會護我,可百總有一疏。”
“你為當朝儲君,又是東陵未來的君主,政事繁多,總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陪在我邊。”
“屆時與其讓你救我,倒不如我自己自救。”
最后一句說完,熱泉池中一片寂靜。
兩人四目相對,誰都沒有再說話。
虞聽晚呼吸微微繃。
心頭逐漸多了分慌。
就在試圖再次開口時,一片沉靜中,忽而聽到他問:
“寧舒,你想學泅水,只是為了以后以防意外嗎?”
虞聽晚心頭一跳。
強行下慌,角扯出一點點恰到好的弧度,神看起來再誠摯不過。
“那當然了,不然還能是因為什麼?”
謝臨珩靜靜看好一會兒,掐著腰肢,驀地將人往自己懷里一按。
呼吸繃滯間,虞聽晚聽到他說:
“如果只是為了防患于未然,那倒不必大費周章去學這個,親后,東宮所有的暗衛,都會自主保護太子妃,不管在什麼時候,都不會讓你發生任何危險。”
虞聽晚無聲咬牙。
從他懷中探出頭,眉頭擰起。
神中有控訴質問之意。
“那按太子殿下言中之意,婚后,你東宮的那些暗衛,依舊一天十二個時辰監視我是嗎?”
不等他開口,又道:
“你親口允諾的要把那些暗衛撤掉,結果這才做到幾天,又打算在婚后重新將他們調回來?”
謝臨珩握住手腕,以防逃離。
“寧舒,孤不是這個意思——”
“所謂的保護,本質上就是另一種監視。”打斷他,語氣有的冷淡,“謝臨珩,你不信任我可以直說。”
“大婚前你借著各種理由讓人監視我,婚后依舊打算如此。”
“我早就告訴過你,我最討厭被人像看管犯人那樣監視,如果你的太子妃,只是一個籠中雀、金殿藏的臠,那這太子妃的尊位,寧舒該重新審視自己配不配得上。”
說罷,掙開他束縛,想要離開。
在離懷抱的前一秒,謝臨珩及時攔腰抱住,妥協道:
“我教你。”
他牢牢抱著懷里的人,嗓音中,帶著點無奈的低嘆。
“晚晚,別說氣話,我們的大婚近在眉睫,豈是一句說取消就取消的?”
“不就是泅水麼,我親自教你。”
虞聽晚不著痕跡地吐出一口濁氣。
側攥著的掌心中,早已汗一片。
分不清是池中的池水,還是手中的冷汗。
虞聽晚自己也清楚,謝臨珩還是不信任。
不管這段時間兩人間的表面關系有多好、有多融洽,心底里,他仍舊是不信的。
或許是的演技拙劣,也或許是他從始至終就未曾對有過半分信任,再加之先前賜婚那次的欺騙,所以不管說什麼或是做什麼,他都疑心。
上次撤去剩下那一半暗衛時是這樣,如今泅水一事也是這樣。
每一次,都是使計讓他應下來。
但不管如何,已經沒有退路。
他信也好,不信也罷,出宮的路就這一條,沒有回頭路。
虞聽晚閉上眼睛,抬手抱住他,嗓音悶悶的,堪堪遮住尾音深的低。
“你什麼時候教我?”
謝臨珩平視著前方水面上無聲漾的漣漪,眼底沉靜幽暗得如萬丈深淵。
他擁懷里的人,手背上青筋無聲繃。
眼底緒明明滅滅,最后所有愫盡數化為讓人無法看清的暗。
對于這個問題,他沒有直面回答。
而是將話反拋給了。
“寧舒想什麼時候學?”
“大婚前,還是我們婚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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