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駛的馬車緩緩的在路邊停了下來，開啟窗戶就能看到路邊躺著一個人，雪地裡還留著一串從路邊到那兒的腳印，看起來甚是淩，像是在最後的意識迷糊之際胡走，偏離了道。

從這裡，甚至還能看到那應該是個姑娘，穿著淺紅上襖，靛青的擺。

走得更近一些，擺下出的一雙緻繡花鞋也落眼中，不過此時這雙繡花鞋上早已經沾滿了泥濘臟汙，都看不清上麵繡的究竟是什麼。

側臥在地，幾乎整張臉都埋在積雪裡，侍衛們在兩步外停下了腳步，蘭香和另一個丫鬟走上前手試探了一下，然後將這姑娘翻了個麵，隨之發出了一聲驚「咦」。

雲蘿的目也落到了的臉上，見是一個與年紀差不多的姑娘，即便閉雙眼，被凍得臉發青也不失秀麗之，兩彎細眉蹙著，分外的惹人憐惜。

隻是，看的著，應該是富裕人家的姑娘，也不知為何會獨自一人暈倒在雪地裡。看雪地上殘留的痕跡，應該是在清晨雪停之後纔到這裡的，這是天不亮就從家裡出門了？

哪戶人家這麼心大？

雲蘿想過去給把脈檢查下，卻被蘭香攔下了。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名為秋的大丫鬟轉去找老夫人，蘭香則湊在雲蘿耳邊輕聲說道：「郡主，這好像是陳家的姑娘。」

「陳家？」雲蘿愣了下纔想起來那個被打斷了圈在府中的祖父就姓陳，便又問道，「是老爺子的本家，還是他的私生子？」

恢復份兩年有餘，見過一次祖父和他的人，卻還沒見過那兩人的私生子及其子呢。

聽說，那兩位叔叔在年之前一直被養在他們的爹孃邊，長到十六歲就遷出了衛府，但老夫人並不止他們進府看父母，隻是每次都走的角門。

老夫人雖惱恨夫婿出軌，更是手段驚人的直接將其雙打斷，與他的紅一起關在衛府偏院中雙宿雙飛，卻並不曾待他們的兩個私生子，當然，也絕不會優待。

蘭香見郡主這麼淡定，莫名的被哽了一下，說：「據奴婢所知，陳大如今有三兒兩，長十七，已在去年出嫁了，次纔不過九歲。陳二有一子三，長名喚秋娘，與郡主的年歲相同，離奴婢最後一次見也已經有快三年了，與這位姑孃的相貌差不離。」

說著話的工夫，老夫人也下了馬車走過來了，垂眸看了眼躺在雪地裡的小姑娘，眉頭輕挑，似乎有點意外，但更多的卻是冷淡，「還真是陳二家的大丫頭，這一大早的就倒在這裡，是半夜就從家裡出來了？」

陳氏兩兄弟並沒有住在府城，而是住在離府城三十多裡的一個小鎮上。

他們倒是想要背靠著衛府留在府城，可惜老夫人並不願意讓他們依靠，且府城的花銷也不是當年被從衛府趕出來的他們能承得起。

不過老夫人雖不待見那倆私生子，卻還不至於對這麼個小姑娘見死不救，於是就吩咐丫鬟們把他抬到後麵的馬車上，並讓車夫駕車送回去。

剛吩咐完，陳秋娘就悠悠轉醒過來，迷糊中聽到了老夫人要把送回家去的話，慌忙說道：「我不要回家。」

老夫人已經轉，聞言就又轉了回去，問道：「你是從家裡逃出來的？」

陳秋娘這才認出老夫人，神不由得一慌，吃力的爬起來要對老夫人行禮，「秋娘拜見老夫人。」

老夫人並不阻攔，由著起來又跪在馬車上磕了一個頭，一臉的冷漠。

陳秋娘小心的抬頭瞄了一眼，神是畏懼的，張的咬著，兩彎細長的眉愈發的往中間聚攏，擰著角說道：「爹孃要把我許配人，得了彩禮好給兄長說親，我……我不願意嫁給一個咳的病秧子，便跑了出來，求老夫人給我做主。」

老夫人冷笑了一聲，頗有些意味不明，「你是哪個牌麵上的人，還得到我來給你做主？」

陳秋娘不由得臉一白，眼睫上迅速的凝結了淚珠，將落未落。

但不敢反抗老夫人，甚至連正眼相對都不敢，一時就覺得世界都灰暗了，倒還不如剛才真真凍死在雪地纔好。

越想越覺得悲從心來，不泣一聲，掛在睫上的淚珠也終於滴落下來，灼得冰冷的手背都不由得了一下，小小的子一團，真是我見猶憐。

老夫人卻毫不見憐惜，反而神中還出了幾分厭惡，覺得真是頗有那人年輕時的風采，不虧是脈相承的親祖孫。

當然，為有風度的老夫人，還不至於對著一個孫輩的小姑娘惡言相向，隻是不耐煩的說道：「給你留兩個人，不管你想回家還是想去哪裡，都由得你。」

說著看了眼旁的秋，那丫鬟心領神會，屈膝領命。

索今日出門並沒有帶許多丫鬟，雖了一輛馬車，但在車轅上坐一個，馬車伺候一個，也不顯擁。

侍衛們護擁著馬車再次啟程，留下原地一輛馬車和一個車夫、一個丫鬟，陳秋娘跪坐在烏篷馬車，目送著老夫人的寬敞大馬車遠去，臉仍白到青，著子輕輕打著冷，問站在馬車旁的丫鬟，「老夫人這是要到哪裡去？」

秋雙手握在腹前，垂首恭送老夫人和郡主，聽到陳秋孃的話便轉頭說道：「老夫人要去拜訪林山長，不知陳姑娘接下來要去哪裡，奴婢早些送你過去，也能早些回去伺候老夫人。」

陳秋娘眼睫一，卻不回答秋的問題，反倒又問道：「與老夫人一起的是大伯家的妹妹吧？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呢，卻偏偏是這般狼狽的模樣。」

與雲蘿同歲，卻早出生了幾個月。

秋抬眸看向，姿態恭謹，言語中卻帶著警告，「郡主好兒，從不在意這些微末小事。不過，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的，下次見麵，陳姑娘莫要忘了向我家郡主行禮問安，妹妹什麼的恐怕不大合適，還是郡主比較好，或者，稱大小姐也是可以的。」

什麼玩意兒，還敢跟家郡主攀親，虧得老夫人不在這兒了，不然怕是要大子打過去。

陳秋娘了下，泫然泣，配上衫微，臉蒼白的模樣，確實十分的楚楚可憐。

「是……是我唐突了，多謝秋姐姐提醒。」

秋無於衷，「奴婢不過是個丫鬟，當不起陳姑孃的這一聲姐姐。」

陳秋娘不有些無措，求助的看向站在馬車另一邊的車夫。

車夫正在抬頭看天，然後轉頭跟秋說：「秋姑娘快上馬車吧，小的瞧著這天怕是還要下雪。」

秋「唉」了一聲，手按在車轅上直接就跳上了馬車，車夫也跳上車轅，轉頭問陳秋娘，「陳姑娘是要回鎮上，還是到哪裡去？」

陳秋娘這回沒有再含糊，垂首著角輕聲說道：「我想去找祖父，勞煩小哥送我一程。」

哦，那就是要去衛府了。

車夫麵無表的轉回，揚鞭策馬，帶著馬車掉了個頭朝越州城返回。

他們往府城返回的時候，前往小舜鎮的馬車上也正在談論此事。

「祖母既然不喜歡，為何還要管？」

這句話讓老夫人愣了下，隨之莞爾道：「我纔不管呢，不過是見人有難順手為之，就算今日遇到的是一個毫無乾係的陌生人，我們也不能見死不救。」

雲蘿卻覺得，還不如救一個毫無乾係的陌生人呢。那陳秋娘看似可憐，但言行中的某些小作，總讓人覺得不適。

正這麼想著，就聽見祖母說：「你別看楚楚可憐的，其實心思多著呢，跟那個一樣，當年可不就是憑著這副模樣把你祖父勾得三迷五道的。當然，你祖父也不是個好東西，你以後找夫婿可得亮眼睛，長相才華固然重要，人品更是重中之重。」

怎麼突然說到找夫婿上了？

老夫人卻覺得這纔是要事，比分析陳秋孃的心思品重要多了，拍著雲蘿的手說道：「不過你也不必張，左右還有我和你娘給你盯著呢。祖母我當年的眼不怎麼樣，但你娘有眼啊，一眼就相中了你爹。要不是出了點意外，你爹不在了，他們如今必然是被世人艷羨的恩眷。」

想起早逝的兒子，老夫人的眼中也不泛起了一淚。

雲蘿見狀，便說道：「我還小呢，祖母不如先心哥哥的婚事。」

老夫人頓時把外的緒一收，憂心的說道：「翻過年，你哥哥就十九了，娶親早的，如今孩子都要呱呱落地了，他卻連個定親的姑娘都沒有。你娘寫信說相看了全京城的姑娘，急得上都起泡了，你哥哥還不不慢半點不著急，真是跟你們爹一樣一樣的。」

雲蘿不彎起了眼角，問道：「祖母對孫媳婦可有什麼要求？回去後我跟哥哥說，讓他照著您給的條件找媳婦。」

氣氛又鬆快了起來，老夫人默默的盤算起了江南這邊有什麼好姑娘，各地的世家中又有哪些合適的人選。

文彬忽然湊到雲蘿耳邊，輕聲問道：「三姐，你也要嫁人了嗎？」

「……沒有。」

文彬懷疑的看了一眼，又憂傷了嘆了口氣，說：「我曉得遲早都會有那麼一天的，不是景公子也會有別人。」

雲蘿眼角一跳，「跟景公子有何關係？」

文彬眉頭微揚，帶著幾分得意的說道：「景公子不是心悅你嗎？去年他護送你回來的時候，我都看出來了，不隻是我，爹孃也看出來了。」

老夫人從沉思中回神，詫異的說道：「阿玥？」

雲蘿下意識反駁，「沒有的事，他們都看錯了。」

老夫人卻若有所思，也不知到底相信沒有。

雲蘿警告的瞥了文彬一眼，垂眸端正的坐在坐凳上，默然不語。

鄭嘟嘟左右看看，神懵懂，聽得不是很明白。他便晃著兩條小短去抓桌幾上的點心，抓了一塊先遞給雲蘿，在雲蘿手接過的時候，他忽然攀著的手臂靠近過來，高高的舉起他的手來了下的耳朵，問道：「三姐，你熱嗎？」

點心被反手塞進了他的裡，雲蘿一臉冷漠的把他從手臂上撕下去，「坐好，別。」

馬車在道上拐了個彎，緩緩的進小舜鎮。

街上兩邊的商鋪因為書院的放假而冷清了許多，甚至有些鋪子已經關門歇業，等來年書院開學前再開。

但鎮上仍住了不人，有本地居民，書院的先生和外地學生，因此，進巷弄裡後，反而並不見冷清。

林山長家就在巷子的深，一路過去，不時能遇到穿著儒衫的學子走過，其中一個小院裡還在開文會，詩作對的很是熱鬧，酒香、香和點心的甜香味都飄出到院子外麵來了。

鄭嘟嘟不由湊在窗戶前皺著鼻子嗅了兩下，文彬也湊在窗戶前往那邊看，目微亮，有些好奇和嚮往。

就連老夫人都輕笑了一聲，說：「真有活力。」

又對文彬說：「過年前後，城裡有許多書生舉辦的文會，待會兒就問林山長討要幾份請柬。林山長家的小公子與你年紀相仿，也是去年考中的秀才，請他帶你一起去，文會上也能相互有個照應。」

文彬麵赧然，下意識看了眼雲蘿，然後對老夫人說：「謝衛。」

鄭嘟嘟不甘落後，當即說道：「我也要去！」

文彬並不想帶他，就問他：「你會詩作賦對對子嗎？琴棋書畫你會哪一樣？你難道想要去背《千字文》給他們聽？」

鄭嘟嘟呆了呆，轉頭問雲蘿，「三姐，啥是文會？」

雲蘿想也不想的口而出，「文會就是一大群人聚在一起讀書念詩寫文章，彈琴下棋畫畫，完了還要評比出好壞來。」

鄭嘟嘟於是就明白了是咋回事，轉頭跟文彬說：「那我不去了，這是你們大人的事。」

文彬斜睨著他，「你不是說你已經長大了嗎？」

「沒有，我還是個小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