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的好日子，鄭穀在二十四就把食肆關門歇業，村裡親近的人家也放下了自家的事到鄭穀家來幫忙了，另外還有一部分則到李寶家幫襯。

殺豬宰魚，洗碗桌子，撲鼻的油香味已經從院子一角臨時搭起的棚子裡飄出來。

為了方便施展，喜宴的大廚房就安置在這個臨時搭建的棚子裡，掌勺的是這十裡八鄉專職給人做紅白喜宴的方師傅。

其實白水村也有這麼一位，但他是李家人，那自然是要到李寶家去忙活的。

二十四忙忙碌碌一天，二十五就開始有客人上門了，連昨天在家幫忙的鄭家叔伯們都拎著賀禮送上門來。

一塊布，一籃蛋，或者乾脆直接用紅封包上幾十文錢，禮不重，卻是一直以來約定俗的數量，甚至因為鄭穀這幾年在村裡的威而加重了幾分。

這是尋常的同族人，親近如鄭二福肯定不能拿出這樣簡薄的賀禮。

胡氏直接送上了一對沉甸甸的金手鐲，對雲萱說道：「挑來選去還是你伯孃的眼勉強可看，不是多新鮮的式樣，你別嫌棄。」

旁邊的人幾乎被那兩個大金鐲子閃瞎了眼，聽到胡氏這話，不由得說道：「二嬸好大的手筆，這麼兩隻大金鐲子都能當傳家寶了。」

鄉下人家，一個銀戒指都能被當做寶貝似的從祖婆婆傳到婆婆再傳到兒媳婦手上，這樣紮實的一對大金鐲子說要被當做傳家寶還真是一點錯都沒有。

胡氏眼角一瞥，笑著說道：「多稀罕的東西啊，還值當做傳家寶？不過是了個懶，懶得費心思，就索直接打了對手鐲。」

旁邊的婦人就湊趣道：「不費心思都送了大金鐲子，要是費些心思，嬸娘豈不是要把小萱的嫁妝都給一塊兒置辦了？」

小胡氏說道：「嫂子這話可真是太抬舉我家了，我家哪裡置辦得起小萱的嫁妝？頂多不過是來添個彩罷了。」

有人就不由得把目落到了雲萱上。

雲萱今天就穿了一素錦小襖石榴，髻上簪著金釵，耳上垂掛珍珠，秀雅端莊得像是個大家閨秀。

孫氏坐在躺椅上，轉過頭雙眼如刀狠狠的從雲萱上刮過，嘀嘀咕咕的說著：「沒沒臊的，正日子還沒到呢，就把東西全掛到了上。」

不管關係如何，孫氏為鄭穀的親娘，雲萱的親，哪怕癱瘓在床上，隻要想，今天就必然能出現在這裡。

就如同再是跟劉家人鬧得不愉快，雲萱出嫁，外公外婆和舅舅們都是上席的貴客。

聽到孫氏的嘀咕，雲萱的臉微變，但不等解釋什麼，就聽見二說：「我聽說小萱的嫁是從金家綉坊定製的，還有那啥赤金紅寶石發冠，是小蘿從幾千裡外的禺州買了來送你的，有這樣一個心的妹妹，真是讓我老婆子都羨慕得很。」

雲萱還沒有特別的表示，孫氏就狠狠的了下眼角，抿著惻惻的不說話了。

看到孫氏這般模樣，胡氏真是如同大暑天裡吃下了一桶冰那樣的舒爽，拉著雲萱就又說道：「咱小萱也是個有福的，過了明天就是正經的秀才娘子了，栓子讀書好，明年考個舉人回來，你也就跟著了舉人太太。」

雲萱來不及臉紅，就聽見門外一聲笑語：「新娘子臉皮薄，你可莫要把人說惱了，把你趕出去。」

話音未落，姑婆鄭七巧就走了進來，目不斜視的從孫氏躺著的躺椅前走過，拉著雲萱的手仔細打量了幾眼，笑瞇瞇的說道：「恍惚覺得，竟是跟蔓兒有些像呢。」

胡氏馬上介麵道：「們是姐妹，自然有幾分相似。哎呦，不說起蔓兒我還差點忘了，如今跟三郎在任上，不能輕易回來，但聽說小萱定下婚期後就專程託人把添妝帶了回來，讓我轉給你。」

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掌大的錦盒，塞到了雲萱手裡。

雲萱的閨房裡很熱鬧，雲蘿一開始是陪著的，後來實在是有些不了屋裡的鬧騰，悄悄的從房裡溜了出來。

但家裡也一樣人來人往的十分熱鬧，還有孩子的笑鬧聲穿其中，鬧騰得讓人腦殼疼。

於是就又溜出了家門，眼角忽然瞥見有一個人影在右邊牆角一閃而沒。

頓了下，然後轉往那邊走過去。

轉過牆角，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正鬼鬼祟祟的朝茶山上走去。

雲蘿凝神細想了會兒，終於想起來這個有幾分眼的背影好像是鄭雲蘭嫁的那個雙橋村鰥夫朱大郎？

鄭雲蘭昨天就帶著的相公和兩個繼回了白水村，今日一早上門道賀，並挽起袖子主加到了幫忙的人員之中，儼然一副與二房、與雲萱甚篤的模樣。

雲蘿就是在那個時候見過鄭雲蘭的相公，一眼看去似乎是個老實憨厚的莊稼漢，對鄭雲蘭也是細心。

他現在的到茶園去幹什麼？

雲蘿沒有多猶豫，抬腳就悄悄的跟了上去，跟著他越過地壟，穿過竹林，一直朝著茶山上走去。

他走得小心翼翼、鬼鬼祟祟，雲蘿遠遠的落在他後麵，並不著急靠近，也沒有讓他發現的跟蹤，甚至還有興緻欣賞沿途看到的一片片茶樹。

茶樹長得很快，兩年時間足夠最初種下的那批茶樹園，枝條纖細而繁多，一簇簇的排列行，十分齊整。

不過如今是冬季，茶樹鬱蔥卻並沒有葉可採摘，隻能等來年春天後再一點點的發出芽來。

前麵已經看不到朱大郎的影了，雲蘿就順著他消失的方向和留下的痕跡悄然靠近。

也不知道今日哪裡來的這般好奇心，明明以往遇見類似況，都是當做沒看見，從不好奇別人的事。

順著朱大郎走過的痕跡，越過一排排的茶樹往上走，一直走到山坡頂端，再往前已沒有茶樹，而是山林野樹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和約的說話聲。

不僅有朱大郎的，還有另一個子的聲音，似乎是在撒。

雲蘿忽然靜默了一瞬，如果沒記錯的話，剛纔出門的時候，鄭雲蘭正在抓著一隻拔。

「大郎，你怎麼才過來？」那子聲說道，「我好不容易纔避過我爹孃和哥哥們的眼睛，剛才上山時抓到了一刺，把人家的手指都劃破了。」

「我……我看看。」

「哎呀你幹啥？快放開我！我……我……」

後麵的聲音慢慢的不調，伴隨著裳的聲音和息聲，不時的有樹枝被劇烈搖晃的靜傳出來。

雲蘿站在原地，正在猶豫是繼續往前一探究竟好呢，還是掉頭離開、眼不見為凈好？

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不住了。

那子忽然驚呼了一聲，然後著氣問道：「大郎，是我好還是雲蘭好？」

「自然是你好。鄭雲蘭就是個毒婦，不過也虧得有，我才能與你親近，又悔恨當初遇見的為何不是你。」

「啊！大郎！」

「玉蓮，小姑。」

雲蘿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玷汙了，又在聽到朱大郎喊出的最後一句話時眉梢微。

鄭玉蓮？

姑母和侄婿，這麼勁的嗎？

雲蘿又在原地磨蹭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進了林子裡，朝正在發出聲音的方向靠近。

emmm……就是去確認一下那兩人到底是不是朱大郎和鄭玉蓮。

話說，一年多不見，鄭玉蓮的聲音都好像有了不改變，害得都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來。

不不不，聲音還是那個聲音，隻是對朱大郎說話的語氣和以前大不相同，黏黏膩膩的。

過林木枝葉的隙，雲蘿看到了已經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正相互啃得迷。

雲蘿也不急著走，直到把那兩人都全方位的掃描了一遍之後才從林子裡退出來，然後徑直下山回到家。

一進家門，就看到鄭雲蘭一點點的把腸子剪開，洗去裡麵的髒東西後再用草木灰不停的。

雲蘿就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

不管心如何，從表麵上看，似乎已經沒有了兩年前的滿戾氣，曾經十指不沾春水的秀才兒如今也能麵不改的用手清理屎了。

這麼說好像也不對，畢竟可是曾獨自一人在孫氏的手底下討生活，乾起家務農活早已經是一把好手。

察覺到雲蘿的視線，鄭雲蘭抬頭看了一眼，目微閃，從角扯出一個笑容，問道：「怎麼這樣看著我？是我臉上沾了髒東西嗎？」

說著就手在臉上了兩下，本來不髒的臉頓時多了幾抹灰跡。

雲蘿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心腹誹著：臉上本來是沒東西的，隻是頭頂綠衝天。

如今嘛，並不希二姐的婚禮被這些醃臢事衝撞，壞了全家人的喜氣。

所以淡然的收回了目，沒有對鄭雲蘭提一句剛纔看見的事。

又不是多好的關係，難道還要陪著鄭雲蘭去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