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傍晚才剛剛上的滿牆告示才過了一夜就被人撕得七零八落,留在牆上實在粘得的還被潑了水,紙上的字因此而糊了大片大片的墨團團。
如果說昨天雲蘿在城牆上出告示的事在京城裡引起了一片小轟,那麼如今則是全城矚目的大事件。
到底是誰趁夜出了惡魔之爪,毀了詳細介紹玉米以及如何耕種照料的告示?當真有人不願意把不挑地的高產種子分到百姓的手中,見不得下層百姓吃飽穿暖過上好日子嗎?
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的扭曲?
全城百姓,從街頭到巷尾,從茶樓到酒肆,甚至關起門來的自家人都在議論這件事,並且在月容到南城門看了一會兒,然後紅著眼睛忍著滿臉憤怒和委屈的回去之後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
「我認識這姑娘,是安寧郡主邊的丫鬟!」
「這是郡主知道的告示被毀,特意丫頭出來看看?我瞧眼睛都紅了,真是可憐見的。」
「也不知是哪個喪良心的做出這種下作事,那玉米原本就是安寧郡主發現的,陛下都沒有去奪的東西呢,郡主仁善願意把玉米種子分給大家,偏偏有些人臉皮比城牆還厚,又不是他們的東西,竟還要橫加阻攔,就是見不得老百姓好!」
大·喪良心·羅悶不吭聲的從街上急匆匆走過,心裡頭委屈得想哭,又擔心郡主知道後不好跟他家爺手,就把他這個隻是奉命行事的小可憐給撕碎了。
大羅在這兒戰戰兢兢、瑟瑟發抖,周府,昨日在城門口被雲蘿嚇得失的周公子也正跪在前院的書房裡。
過了一個晚上,他臉上正當中的那條傷痕除非湊過去仔細的搜尋,不然還真找不見痕跡,再過兩天,大概就要連這一點痕跡也看不見了。
他昨日被邊小廝抬回家,清醒過來後第一時間就是找鏡子、請大夫,確認臉上的傷不過是被鋒芒掃過破了點皮而已,模糊的銅鏡甚至照不出那道細微的痕跡,他之前到的滿手也隻是在那一瞬迸出的珠,之後就沒有再溢位了,才鬆一口氣。
然後,他忽然覺到下一片濡。
這一個傍晚,周府五公子的屋裡遭到了一**風驟雨般的洗禮,瓷碎了一地,就連廳當間厚重的實木大桌都缺失了一個角落。
不等發泄完畢,他祖父邊的小廝就過來請他,過去被祖父狠狠的訓斥了一頓。
一晚上的時間並不足以讓他心態平緩,反而輾轉反側對那罪魁禍首越發的咬牙切齒,惡狠狠想著該怎麼把昨日丟失的臉麵找回,還發誓定要讓衛淺也嘗嘗這麵盡失的滋味。
因為七轉八彎想得太多,加上驚過度又睡眠不足,早上起來的時候,週五公子就覺得腦子裡嗡嗡嗡的,腦殼都腫脹發疼,剛用清水抹了把臉,就又被祖父召喚到了書房裡。
「說,那南城門牆上的告示到底是不是你指使人去撕毀的?」周侍中一臉沉怒,連帶著整個書房的氣氛都十分抑。
週五跪在下方瑟瑟發抖,他平時再囂張,也不敢在這位周家的掌權人麵前使幺蛾子,慌忙說道:「我沒有,爺爺,我昨日回家後就一直在屋裡沒有出去,更沒有派遣小廝出門,我我我……我沒能在當時壞了安寧郡主的事,又怎會過了一夜再去撕毀?」
他是有些不學無,但又不蠢,過後再去撕毀那不是反幫了衛淺嗎?
是啊,都已經過去一個傍晚,看到的人不知有多,再去撕毀隻會挑起百姓的憤怒,也讓那些想要把種子攔在手裡的世家貴族們變得不好再妄。
誰再阻攔,勢必為百姓敵視的件,他們在心裡再瞧不起庶民,也不敢當真給自己上招來那樣大的民怨。
「解氣,真是太解氣了!看以後還有誰敢攔著,怕不是想要被憤怒的老百姓往家中大門上潑糞扔臭蛋吧!」傅彰拍著笑得十分開懷。
自家徒兒的靜他當然是時刻關注著的,聽說了昨日在城門張告示,也聽說那告示不過一夜就被人撕毀,他當時都沒來得及深想就第一時間往衡長公主府來找雲蘿了。
原本想要安被欺負的徒兒,再找出那幹壞事的混賬給徒兒出氣,結果還沒等他安上兩句就反被徒兒給安了。
聽雲蘿解釋之後他也迅速的轉過了彎來,鬆一口氣之餘對做好事不留名的那位更是好奇加倍。
這可不像是那些老狐貍會幹的事。
難道是他們家裡那些不的兒孫?
雲蘿卻很淡定,給他添了一杯茶水,說道:「回到京城後都沒出空去看師父和師娘,你們近來可好?今日怎麼不見師娘一塊兒過來?」
傅彰咧著笑道:「又不是外人,你隻管忙你自個的,京城裡安生得很,一天天的盡混日子了。」
「師父不是擔著職務嗎?」
「就領著幾個兵崽子巡防,能費多力?還不如跟你師娘在家裡對招比劃。」
雲蘿聽得一愣,沒想到你們的相模式竟然是這樣的!
傅彰抓著茶杯一口悶下,砸吧著說道:「可惜最近不大方便。」
「師娘怎麼了?」
他忽然清了下嗓子,常年被日頭曝曬後的黝黑麪膛都掩不住由出的紅暈,左右張的一圈,然後湊過來神兮兮的說道:「這個事兒還沒跟別人說起過,你師娘說是不滿三月都不能說出去的,不過你是我徒兒,自然沒有瞞著你的道理。」
話說到這裡,雲蘿就已經猜到了。
「我要有小師妹了?」
傅將軍表一頓,然後喜滋滋的說道:「你也覺得小師妹好吧?偏你師娘說什麼男兒才能支應門庭,我看就是重男輕。」
雲蘿默然,又說道:「這個時代,男兒確實要比兒更易生存。」
這句話說得傅彰也沉默了下來,皺著眉頭不知想了些什麼,忽然重重的嘆了口氣,手便在雲蘿的頭上用力了幾下,說道:「瞎心!有你這個師姐給做榜樣,肯定差不了!」
雲蘿都沒來得及把頭上的大手拉下來,就又覺得肩膀一沉。
榜樣什麼的,真是一點都不想做!
傅彰告辭的時候,雲蘿從自己的小庫房裡挑出了一車的東西,全都是適合孕婦使用的。
雲蘿雖然回京城不過一年,其中還有五個月是離開京城去了江南,但小庫房裡的東西還真不,畢竟有公主娘和兄長不停的往這邊送東西,連遠在江南的祖母都得了好東西就往京城送,小半是給長公主和衛漓的,大半是雲蘿的。
京城裡有關於玉米的各種傳言仍在沸沸揚揚的傳播發酵,甚至有遠在幾百裡外的其他州府之人聽聞了訊息後不惜辛苦的到京城來探聽訊息了。
南城門邊的告示雖被撕毀,但當日傍晚全程圍觀的百姓極多,不管進城還是出城的人,看到攘攘的人群誰都會忍不住的多看上幾眼,有正好趕上的書生竟然在第二天告示被毀後將上麵的容完整的複述了出來。
如果雲蘿隻是把告示往城牆上一,諸多各有心思的世家貴族們還能繼續阻攔種子的發放,但他們都沒有預料到雲蘿的行事竟連一點彎繞都沒有,直接當著無數人的麵把世家的小心思給破了,加上第二天一早就被人發現告示被毀,更進一步的激發百姓的火氣。
如此一來,誰還敢再在明麵上行阻撓之事?
日子轉眼到了十月初九,與去年一樣,雲蘿一大早就梳妝打扮,穿戴整潔,然後與哥哥衛漓一起出門前往沐國公府。
長公主前兩日貪涼著了風,被雲蘿在了屋裡養子,各種葯膳湯羹番上場,就算長公主殿下每次都隻能吃下小半碗,可一天七八十來頓的吃著,讓無時無刻不保持著飽腹的狀態。
不僅如此,還要在每天日頭最烈的時候到院子裡走上半個時辰。
什麼?日頭太烈曬傷了的麵板怎麼辦?
雲蘿已經給調配了頂好的養膏,滋潤白,隻需一點點就能讓麵板水噹噹的。
所以,今年的賞宴隻有雲蘿和衛漓參加,長公主則留在府中。
兄妹兩乘著馬車前往沐國公府,衛漓在門前就下了馬車走左側門進府,雲蘿則繼續坐在馬車裡麵從右側門進。
沐國公府的花園裡早已經人來人往的十分熱鬧,並不比去年冷清,似乎都沒有被曾經的那件事影響了興緻。
「雲蘿!」溫如初一眼就看到了剛進花園的雲蘿,當即就拉著葉蓁蓁迎了過來,「你怎麼現在才來?宴席都快要開始了。」
「不是還沒開始嗎?」
溫如初另一隻手拉著往花園裡走,聲音輕快的說道:「你還真是來吃席的啊?賞花賞景纔是今日的主題呢。你剛纔不在,有好多人都跟我提起了你,說你時常待在家裡不出來走,們想要與你結都無從下手。」
雲蘿被拉著往前走,對於結小姐妹並不太熱衷,但也不反。
就這麼被溫如初拉到了京城各家小姐的圈子裡。
去年初來乍到,雖有蔣華裳給領路,但覺得沒什麼趣,就尋了個空隙溜到假山上麵躲清靜,如今被溫如初拉著,聽在旁邊嘰嘰喳喳的給介紹引見,又有許多姑娘主過來與攀談結,就算想要故技重施也找不到時機了。
花園裡,有人在作詩,有人在作畫,還有對花花草草不是很興趣的人圍出了一塊空地投壺箭,或是在涼亭裡下棋琴、高談論闊。
走過半圈,雲蘿在雁亭中看到了幾個人。
「這不是安寧郡主嗎?剛還與逸之說起了您,沒想到抬頭就看見了,走了這麼許久,郡主不如進亭來歇歇腳?」
說話的是一個藍公子,年紀與衛漓相仿,笑盈盈溫雅有禮,正是蔣三公子。
他的對麵,手執白棋正與他對弈的正是衛漓。
衛漓看到的時候下意識轉頭去看了眼旁邊懶洋洋倚在人靠上的景玥,還沒想好是該妹妹繼續去玩呢還是招呼到亭裡來,就聽見蔣三率先開口,看到景玥臉上驟然加深的笑意,小侯爺頓覺得心裡頭一陣憋氣。
除了這三人外,亭裡還有另外兩位年輕公子,一人紫錦袍姿昂揚,一人素儒衫氣質文雅,正是簡王府世子宗琦鈞和中書令劉相的長孫劉雯。
雲蘿沒有猶豫,舉步走進了涼亭裡,與幾人相互見禮。
寒暄過後,衛漓就把拉到了旁,隔絕景玥一直落在上的視線,給倒了一盞茶,「玩了這麼久,先喝口水,若不盡興,宴席過後還能繼續賞玩。」
又給溫如初和葉蓁蓁也分別倒了一杯茶,還將旁邊的點心盤子往們麵前推過去。
雲蘿喝了一口茶,看一眼旁邊的棋局,說道:「哥哥繼續下棋就好,不必特意照顧我。」
蔣三公子在他原來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聞言便問道:「郡主可會下棋?」
雲蘿不誇張也不謙虛,隻說:「知道規則,但下得不好。」
景玥適時的開口說道:「不如我與你下一局?」
衛漓側再次將妹妹遮擋得嚴嚴實實,不客氣的說道:「還是不用了,你棋藝高超,何必欺負小姑娘?」
景玥麵無改,仍然懶散的靠在欄上,目所在的方向一直都是雲蘿,哪怕此時被衛漓遮得嚴實,說:「不過是打發時間,我可以讓幾子。」
衛漓再次拒絕,「你若覺得無趣,大可以到園子裡走走看看,想必有的是人願意給你打發時間。」
蔣三公子坐在對麵,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臉上的表分外驚奇。
宗琦鈞則詫異的看著景玥,「你想下棋?我陪你下便是了!」
景玥當即無的撇開臉。
誰要跟你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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