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景玥的心裡有點疑，他總覺得與鄭文琰麵的次數忽然多了起來，那個人看他的眼神還甚是奇怪，亮晶晶的似乎驚奇，又像是在看什麼稀奇品種。

景小王爺可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於是在虎頭又一次狀似不經意的遊盪到茶園這邊，正朝著院子裡探頭探腦的時候把他抓了個正著。

「你不去山上打獵，老是跑這裡來做什麼？」

虎頭起初還有點心虛，但很快就理直氣壯了起來，著腰板兒說道「我家又不缺山上那一點獵，大熱天的還不許我歇兩天啊？這村裡啥地方我沒去過？隨便走走唄！」

景玥眉梢一，「隨便走走你就接連三天都走到了這裡，還一天四五次，每次都鬼鬼祟祟的在外麵張？」

虎頭覺得臉上一熱，但仍犟著說道「誰鬼鬼祟祟的了？我隻是覺得這邊臨著山涼快些。」

景玥抬頭看一眼有些禿禿的山坡，茶樹新栽尚未林，一眼去還有大片的泥土在外，而泥土經過大半天的暴曬正反著比其他地方更灼熱的溫度。

不過虎頭完全沒有明白他的意思，還回頭跟他一樣的看了眼後禿禿山坡，然後繼續用那雙鄭家祖傳的大眼睛無辜的看著他。

看著看著，那眼神就又變了，在驚奇中著遲疑，約的似乎還有那麼一點……敬仰？

這可真是太稀奇了！

可是細想想，他如今也隻是個十六歲的鄉下年郎，對比他份尊貴的人心生敬畏似乎也沒什麼稀奇的？

景玥不若有所思，「你來這兒究竟有何事？我是不是該去問一聲阿蘿？」

虎頭見他說著就轉，似乎真的要去找雲蘿的模樣，倒是不慌，隻是稍微有一點難為，連忙上前手阻攔道「唉你等等，你找小蘿去幹啥呀？我我我就是好奇過來看看。」

「看什麼？」

他支吾了下，說道「聽說你是個王爺，就是去年被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個打敗了西夷的王爺，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年輕，你上戰場的時候才幾歲啊？」

他一直以為這景公子就是個京城來的家公子呢，年紀相仿，形還沒有他壯碩，怎麼就了幾十萬大軍的統帥呢？那可是比大將軍還要厲害的人呢！

景玥側首看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你想軍中？」

看著這個撓頭傻笑的年，景玥的目略有些恍惚。

如今的鄭文琰量尚未長，臉上稚氣未，既單純又憨實，一看就是個沒什麼見識的鄉下小子，唯有眉眼間的一銳氣能讓他與前世那個渾浴的殺神逐漸重合。

本以為這一世他提前遏製了阿蘿的磨難，鄭文琰也能在鄉下安穩度日，那不是他前世畢生所求嗎？

不，那是他在經歷了無數生死之後的願，而如今的他正是年意氣，最不甘平淡的時候。

虎頭想要軍中去當兵的事在家裡宛若平地驚雷，一下子就把他和親娘炸了個人仰馬翻，男人們還稍微冷清一些，但也在驚愕之後憂心忡忡，就連鄭小虎都到了家裡氣氛的影響，來找鄭嘟嘟玩耍的時候顯得無打採的。

二爺爺家裡是如何的為虎頭的心思不得安寧，雲蘿沒有親眼所見，但從鄭小虎七零八落的話語中也能瞭解個大概。

無非就是長輩從苦口婆心的勸阻到怒而抓起燒火和掃帚柄，上演男單打到混合雙打。

然而虎頭從小就是個淘氣又倔強的，任打任罵就是鐵了心的要去當兵。

實在沒有辦法，胡氏一手擰著他的耳朵就來找雲蘿了。

「小蘿啊，你快幫我勸勸他，這個混賬小子也不曉得是被啥給迷了心，一門心思的想要出去當兵打仗。多人家寧願拚著個傾家產也不願意送自家兒郎到那個地方去啊？」

不止是胡氏和虎頭，鄭二福、鄭慶和小胡氏也都一塊兒來了，一家人都把希落到了雲蘿的上，畢竟虎頭從小就聽雲蘿的話，爹孃爺說的話都沒有的好使。

雲蘿不默然，瞥了眼沖眉弄眼的虎頭，能說也支援虎頭去征戰打仗嗎？

怕不是二爺爺二當場就要與翻臉。

虎頭擰著護住親手裡的耳朵，說道「小蘿勸也沒用，我是一定要去的！」

胡氏手就是一掌拍在他的頭上，怒道「閉！我看你真是失心瘋了，家裡大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折騰，你曉不曉得打仗是啥個樣子的？那是要死人的，要死人的懂不懂？」

小胡氏也抹了把眼淚，勸說道「虎頭啊，咱好好的過日子不好嗎？是不是娘近來老是跟你說娶媳婦的事讓你覺得煩了？娘以後都不說了不？反正你還小，過幾年再說也不著急。」

虎頭兩眼懵，「跟娶媳婦有啥關係？我這是老早就有的想法。」

「給我趕的把這個想法給打消了！」鄭慶怒道，「我和你娘還盼著你給我們養老送終呢，可沒的讓你走在了我們前頭的道理！」

「爹你咋這樣呢？你咋就曉得我一定會失敗呢？我一定會英勇殺敵立下赫赫戰功，將來我是要當大將軍的！」

鄭二福都聽不下去了，「你以為大將軍是大白菜啊，你想當就想？我就算沒讀過多書也曉得一將功萬骨枯，那是從山海裡爬出來的！」

虎頭梗著脖子，連被他擰著的耳朵都顧不得疼了，說道「我不怕這些，我也不想一輩子都隻能在山上田間打轉，我想去做更多的事，我想去上陣殺敵！」

胡氏擰著他的耳朵就轉了半圈，在他忍不住的「哎呦」聲咬牙說道「那你咋不為我們想想？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你讓我們咋辦？」

虎頭被擰得又矮下了，「不是還有小虎嗎？」

說不上幾句話就又止不住的吵了起來，鄭穀和劉氏聽了他們的話之後也都是一臉的不贊同，夫妻倆麵麵相覷之後，鄭穀先說道「虎頭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咋會有這樣的想法呢？以往朝廷有徵兵，咱老百姓都是費盡了心思的想要躲過去，可沒有好好的家裡日子不過主湊上去的。」

劉氏也說「就是啊，那可不是啥好地方，多人去了就再也回不來。」

虎頭不服氣的說道「他們能去，我咋就不能去？他們能豁出了命的保家衛國，我為啥不能夠？二叔二嬸，你們曉得小蘿的先祖都是征戰沙場的大英雄嗎？」

一句話讓所有的人都轉頭看向了雲蘿。

雲蘿被眾人矚目仍麵不改，卻是問了虎頭一句「你知道你一旦了軍中，戶籍便自更改為軍籍，除非你立功升職到五品武之上，除非朝中再無戰事，否則你以後的子子孫孫都要上戰場拚殺嗎？」

虎頭愣了下，這個他以前是不知道的，不過現在已經從爺爺的口中知道了，所以在一瞬的怔愣之後就毫不在乎的說道「那又咋樣？隻要不死，我肯定能立功的，若是死了，說啥子子孫孫都是一句空話！」

小胡氏被他這句話說得一下子就哭了出來，「你這是打定了注意呀！」

聽到孃的哭聲，虎頭也不有些心虛，聲音也就稍稍的了下來，「娘，你就讓我去吧，我一定會小心的。」

小胡氏捂著臉，其他人也都表沉凝，不肯答應。

虎頭就又急了起來，說道「景公子他十三歲就上了戰場，還能統領幾十萬大軍把西夷打得落花流水，我雖比不得他，但他一個尊貴的王爺都能不怕艱險的去打仗，我一個農家小子難道連這點膽量都沒有嗎？」

「啥？景公子？」

「是啊，爺爺你還不曉得吧？景公子他原來就是去年被傳得沸沸揚揚的瑞王爺，十三歲上戰場，三年征戰大敗西夷，不僅奪回了被西夷侵佔幾十年的西北六州之地，還一舉攻破西夷王庭，打得他們俯首稱臣！」

說起這些的時候，虎頭的一雙眼睛都是亮的。

鄭二福他們麵麵相覷，又下意識的轉頭看向了雲蘿。

雲蘿給了他們肯定的答覆，「景公子確實是瑞王爺，他五歲就繼承了王位，他的長姐還是當今的皇後娘娘。」

「還是個國舅爺呢？」

不管是王爺還是國舅爺，在鄉下人眼裡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也是因為邊出了雲蘿這個郡主，纔有幸能夠見到一個又一個的貴人。

可是郡主明明也是極尊貴的，卻不知是因為雲蘿本沒什麼架子還是因為他們從小看著長大，村裡的人總是一不小心就把跟那些高貴得彷彿在雲端的貴人們區別了開來。

虎頭飛快的看了雲蘿一眼，又說道「景公子都能放著好好的富貴日子不過，跑去打仗吃苦，誰還能比他更尊貴呢？而且景公子都跟我說了，隻要我願意去軍中，憑我的本事當個伍長還是沒問題的。」

鄭二福捂著口有些慌，「你還跑去跟景公子說了？」

「是啊。景公子還說了，他可以安排我先在軍營裡與同袍演練幾個月，上了戰場之後也能保證沒人能搶佔我的功勞，到時候什長、百夫長、千夫長……說不定很快就能當上將軍了！」

雲蘿也有些詫異景玥竟然會跟虎頭說這些，原本還在擔心要怎麼不聲的幫虎頭一把，此時聽到虎頭這麼一說，倒是省下了的不心思，甚至若是萬一以後虎頭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二爺爺他們也不會怨怪到的頭上來。

是無意巧合，還是故意為之？

雲蘿不有些恍神，鄭二福的臉卻更難看了，捂著口問道「景公子咋會跟你說這些？是不是你跑去跟他說了啥？」

虎頭有些心虛的看了眼雲蘿，但是想到景公子之前跟他說的話，他又不心虛了。

景公子說得對，不能讓爺爺和爹孃以為是小蘿攛掇起了他的這個心思，免得他們心裡對小蘿有了不痛快。尤其是他以後若能立功陞自然啥都好說，但萬一出個啥事，他們豈不是要怨怪小蘿？

打定了注意，他的聲音也理直氣壯了起來，說道「我聽說景公子竟然是去年大敗了西夷的瑞王爺之後就去找他玩了，景公子邊的那些人都是去年跟著他從西北迴來的呢，都是衝鋒陷陣十分厲害的人！爺爺，你就讓我去吧，我不怕吃苦也不怕殺敵，但我怕一輩子都在山窩窩裡，去一趟縣城府城回來都能吹噓上好幾年。」

看著滿眼的大孫子，鄭二福心裡頭慌得很。

這個孫子從小就不是聽話乖順的，調皮搗蛋、到禍禍，沒啥是他不敢幹的，還格外皮實打也打不聽，也就雲蘿能製著他。

可是如今隨著年歲的增長，他的子沒多大改變，膽子卻變得更大了，尤其是在雲蘿被認回衛家離開村子後，虎頭的心也跟著大了起來，白水村這個小地方就要關不住他了。

小胡氏看著鄭二福的神便覺得不妙，的臉上也不由得帶上了幾分慌張，哀求的喊了一聲，「爹？」

鄭二福眼中的神連連變換，卻哪裡能這麼輕易的鬆口答應虎頭？而是說「你坐不住，天天跑山上去禍禍家裡人不也沒咋管你嗎？如今家裡比以前更好過了，你就算想要家裡給你去買兩個夥計來陪你練招也啊，幹啥非得跑到軍營裡去？」

「我要夥計幹啥呀？景公子那邊的人才厲害呢！」

談話又陷到僵持，雲蘿便在這個時候開口說道「二爺爺，虎頭讀書不，筋骨卻極好，其實之前我祖母看到他也說他是個練武的好材料，提起過想要招他軍中，隻是被我攔了下來。」

虎頭頓時一臉彷彿損失了好幾萬兩銀子的表，「小蘿你咋就攔下來了？你之前的沒跟我說過！」

雲蘿淡淡的看他一眼，一眼就看得他噤聲，然後繼續跟鄭二福說道「虎頭走不了科舉之路，憑著手軍中拚殺倒不失為另一條道路，當然，二爺爺你們擔心他的安危，不願他遇上危險，一輩子留在村裡也能過上平靜富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