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李大水的寡母又一次拿著家裡的全部家產來向鄭玉蓮求親，不答應就哭哭啼啼、哀哀切切，彷彿到了多大的委屈，氣得孫氏當時就跳了起來要把打出去。

但孫氏終究是年紀大了，就算從年輕時候開始就沒吃過什麼苦，還天天好吃好喝的養著，也比不得常年忍飢挨瘦皮包骨的李大水他娘健壯，相互推搡中被不慎推倒，腰正好撞在了門口的臺階上，當時就是「哢嚓」一聲癱在地上起不來了，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

劇烈的疼痛讓孫氏在最初連一聲慘都喊不出來，直到家裡人七手八腳的要把抬進屋裡的時候才忽然喊出聲，有摔傷的疼痛，也有被人抬起來扭到傷的痛楚。

去年剛剛傷過一次腰，也是在與李大水寡母的推搡中後退撞到了牆角，雖沒有傷筋骨，但也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連吃飯都起不來，得有人扶著才坐得起來。

可惜好了就不長記，在之後與李大水寡母的衝突中，隻要能站起來，就始終戰鬥在第一線，一點都不肯落後於人，終於又把的老腰給摔傷了。

這次的傷可比上一次嚴重多了。

上次隻是在後退的時候撞到了牆角，今天卻是直接摔了個四仰八叉，後腰直接杠在了臺階上，「哢嚓」一聲不僅骨頭錯位，甚至是幾乎當場斷裂。

老人家的骨頭本來就比較鬆脆，不如年輕人的強韌，加上摔倒時驟然飆升的，等到鄭大夫被請到家裡來，孫氏躺在床上不僅疼痛難忍，就連神誌都不是很清醒了，死死抓著邊人的手一個勁的喊疼。

李大水的寡母眼見這況竟然這般兇險，也不由得被嚇白了臉，下意識想要的溜出門外逃走，卻被一直注意著的屠六娘聯手丫鬟春喜給一把抓了回來。

「跑啥？你推倒我祖母，害傷得這麼重，你以為你還能跑到啥地方去？」

屠六娘倒不是多關心孫氏，但也明白，眼下這況孫氏若是當真躺在床上起不來了，也得跟著倒黴累，誰讓是長子長孫媳呢。

所以與其自己倒黴，不如抓了罪魁禍首。

李大水的寡母嚇得都了，一個勁的說「不關我的事，我就輕輕的推了一下，是自己沒站穩翻倒的。」

屠六娘豎著眉，「你要是不來哭鬧不推，我祖母會翻倒嗎？」

雲蘿等到文彬寫好一篇文章後才把事告知，姐弟倆到老屋的時候老屋裡正熱鬧，鄭大福和他的兒孫們濟濟一堂，商量著孫氏的病，而李大水的寡母就在牆角瑟瑟發抖。

裡正老爺子正指著罵，「作，你就可勁兒的作吧，最好把家裡的那兩畝薄田都作沒了，再把你兒子作進大牢裡去才甘心！」

更嚇得慌了神，哀哀慼戚的說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給我兒討個媳婦回去。」

「呸！」裡正都顧不得風度，直接對著個村婦寡婦就呸了上去，「老子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你這樣討媳婦的，鄭家嫂子老早就拒了你，你還幾次三番的上門糾纏，你這是想要討媳婦還是搶媳婦？你也不想想你那兒子是個啥人，配不配得上玉蓮。」

「咋配不上呢？」李大水他娘囁嚅著說道，「都沒了清白，反正早已經是我家大水的人，咋的還嫌棄上自家男人了？」

終是心裡發虛，這話越說越是小聲，到最後幾乎讓人聽不見。

但也隻是幾乎而已，該聽見的仍然都聽見了。

鄭大福原本就因為擔心孫氏而心頭沉鬱，現在又聽見李大水他孃的這番話，頓時被激得用力咳嗽了起來。

在場的兩個兒子忙上前又是又是拍背的，李氏則轉頭與李大水他娘說道「你可快閉吧，我家小妹再是壞了名聲也是從小養著長大的，不是你家李大水能惦記覬覦的。」

李氏並不是多關心鄭玉蓮，早就跟婆婆小姑撕破了臉，如今又一家人回到村裡，跟孫氏和鄭玉蓮的關係更是越發的張，每天不吵上幾句都不能安生。

現在這麼說隻是因為孫氏這次確實傷得重，之後的吃藥要花錢，伺候也不了這個長子媳婦，自然不能輕易放過李大水他娘。

還有就是姑嫂關係再不好，鄭玉蓮若當真嫁給了李大水，李氏和的兒們在村裡還有啥臉麵？

李大水是個什麼人？

他不僅是個地無賴二流子，之前一病還燒壞了嗓子了啞，更被他親娘親口出了不能人道的事實，又不是啥富貴人家的爺公子，甚至窮得連日子都要過不下去了，誰家願意把姑娘嫁給他？那真是整個同族的人都要跟著沒臉。

李大水他娘瞥了一眼，弱弱的說道「當初可不是我家大水主的，要不是被你家雲蘭和文浩攛掇使壞，他哪裡敢做出那種事來？」

李氏頓時麵皮子一僵，心裡一陣發苦。

因為那件事，的長已經毀了，好不容易給尋了個幾十裡外的喪妻鰥夫，那丫頭卻半點不能理解這個母親的一片苦心，帶著滿腔的怨恨出嫁，出嫁後連過年都沒有回孃家來走親。

至於小兒子，從好幾年前就開始跟那些個混混們混跡在一，早已經沒得救了。

李氏心裡苦，可不能說，還得打起神來應付婆婆小姑，兩個兒媳婦沒有一天省心的，現在連個村裡的寡婦都能拿話來頂。

鄭大福咳嗽漸歇，過了那一口氣，看著李大水他娘就說道「確實也有我自家孩子不爭氣的緣故，也因此，那件事才能輕易的了結，不然你以為能由得你鬧騰了這麼久嗎？」

吳氏坐在門邊小板凳上，翻著白眼對李大水他娘說道「快收了你那副好像啥人欺負你的模樣吧，要不是你兒子原本就有那個心，憑著別人的幾句攛掇他能幹出那種事兒來？我還想他去殺人放火呢，他去不？」

鄭收人在茶園，漫山遍野的一時間也不曉得到哪裡去尋，吳氏為三房媳婦在這個時候自然理該到場，畢竟跟大房鬧得再僵，幾乎要老死不相往來，但孫氏這個親娘親婆婆的好歹總不能不管。

攏著手坐在門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說那些個陳年往事也沒啥用，眼下還是先說說娘往後該咋辦吧。富貴嫂子可是真厲害，先前就推搡我婆婆害傷過一回，如今那腰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呢，你就又把人給推倒了。咋的，這是覺得我婆婆之前傷得太輕，讓你瞧著不過癮，就逮著了機會的再推一把？」

李大水早死的親爹就李富貴，可惜一直到臨死之際他都不曉得富貴是個啥滋味。

而李大水他娘見吳氏一下子就把話題轉回到了今天的事上麵，頓時就慌了，慌忙說道「不，我不是，我沒有！」

劉氏皺著眉頭說道「當時親眼看到富貴嫂子推倒了我婆婆的人可不，你就算不承認又有啥用？現在我婆婆躺床上起不來了，說不準就要……這事兒總得說個章程出來。裡正叔也在這兒，你抵賴不掉的。」

大男人不好跟個寡婦糾纏，李氏又因為鄭雲蘭和鄭文浩之前做出的孽反被李大水他娘頂了回去，於是跟李大水他孃的涉就落到劉氏和吳氏兩妯娌的上。

吳氏本就是個皮子利索的，劉氏雖子綿些，但這些年當家做主慣了，又開食肆每天都迎來送往的，見識不多但跟村裡其他人相比也不算，子亦有了不小的改變，說起話來有理有據讓人輕易不好反駁。

李大水他娘說不過們，又心裡頭實在是慌，還莫名的覺得有些委屈，忍不住就捂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聲音淒苦，看著就好像十分的可憐。

「我也不是故意的呀，當時糟糟的，我就隨手輕輕的推了一下，也沒想到鄭大嬸會摔了，要早知道，我肯定不敢抵擋回手的，就算要撓破了我的臉我都不會回手的。」

看似自責難過，卻字字句句都在把責任推到孫氏的上。

遇上這種人，劉氏的講道理也要退避三舍，倒是吳氏冷笑了一聲，怪氣的說道「呦，這敢還是我婆婆的錯呢？就不該拒絕你家的求親，應該歡歡喜喜的迎你上門，再高高興興的把我家小姑便宜嫁給你兒子纔好呢。就算我小姑落得如今下場是被你兒子害的，就算嫁了過去就註定要守活寡還老來無依，你家看得上，都要恩戴德！」

李大水他娘角蠕，弱弱的想要分辨，「哪裡就到這個地步了？我兒也是被攛掇……」

「可拉倒吧！」吳氏又是不客氣的翻了一個大白眼，「我看你分明是拿不出賠償給我小姑的二十兩銀子才會死乞白賴的上門來糾纏。」

見李大水他娘又要爭辯，吳氏卻不給開口的機會，又說道「你也別當我們都是傻的，誰還能不曉得你心裡頭的那點算計？欠我小姑的二十兩銀子賠償你啥時候送來？你見天兒的上門來鬧得我們都沒個安生，想要討了我小姑去當兒媳婦啥的可千萬別再說了，實話跟你說，不可能的，你也別做那白日夢了。上一次我婆婆傷我們家沒跟你計較，反倒是縱得你蹬鼻子上臉的，現在，就躺在那屋裡彈不得，你是打算親自來伺候吃喝拉撒，還是賠錢了事？」

這一副彷彿做生意的姿態讓屋裡的幾個男人都不由得眼角一跳，鄭年忍不住開口說道「老三家的，你這說的是啥話？太不像樣了。」

吳氏沒想到這個時候竟然還會出來個拖後的，頓時就被氣了個倒仰，當即牙尖利的懟了過去，「敢我這是在白白做個小人呢？大哥讀書多，曉得禮，聽不慣看不慣我這鄉下婦人的鄙言行，那你倒是自個兒上啊！我也真是多管閑事，婆婆癱床上了又礙不著我，反正當時分家的時候就白紙黑字的寫好了，往後我們隻需要逢年過節的給爹孃送些孝敬就夠了，其他的事都歸你大房管，畢竟那麼多家產也不能白拿不是！」

鄭年漲紅了臉，指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李氏卻要被自家相公的蠢話給氣哭了，現在是顧及著那一點臉麵的時候嗎？況且，吳氏說話，就算丟臉也丟的是三房的臉，他突然來什麼？

此時又聽見吳氏這般說，不由強笑了一下，說「雖說已經分了家，但爹孃出事，當兒子兒媳婦的還真能不管不顧？」

吳氏的白眼簡直要翻上天，對大房，現在是一點都不帶客氣的，若非老兩口還在，真是一點都不想跟大房有往來！

撣了下袖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垂眉搭眼的說道「我家裡三個小祖宗的事都忙不過來呢，哪裡得出空來伺候婆婆？再說，這原本也是大哥大嫂的事啊，我們和二哥二嫂能隔三差五的逮著空過來看看就已經很說得過去了，得空了去買點，捧碗粥過來，誰還能說我們不孝順？」

當著裡正和公爹的麵，說這話的時候也一點都不心虛，畢竟當初分家時白紙黑字可是寫得清清楚楚，能三不五時的送些東西來就已經是額外的孝敬了。

村裡誰家不是這麼過的？父母在就分家的可不止一戶兩戶。

隻不過，理雖然是這個理，但從上來說卻讓人有些接不了，尤其是作為大家長的鄭大福。

他赤紅了眼，「呼哧呼哧」的著氣，怒道「不用你們來伺候，我還沒死呢，你們娘若是真癱了，我親自伺候！」

吳氏扯了下角，臉有些訕訕的，還有些怨氣，「爹可別這麼說，兒媳婦孫媳婦都在眼前，小姑也沒出嫁，哪裡能讓您親自伺候咱娘？傳了出去，大嫂小姑還有文傑媳婦都要不要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