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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大半年而已，鄭大福卻明顯的變老了，頭髮灰白，脊背拱起，臉上的皺紋縱橫錯，已是一副十足的老相。

鄭年一家都不是會幹活的人，鄭大福看不得田地荒廢，就把大房和他們老兩口的一共十多畝田一力扛了下來。

他畢竟不年輕了，不起每天像頭老黃牛似的不停幹活，加上家裡天天鬧，也沒有個安生順心的時候，心力瘁之下衰老得就更快了。

村裡的喜事一樁接著一樁，因為聖旨對鄭穀的賞賜，因為袁承和李三郎的高中，村裡人都覺得與有榮焉，鄭大福想到自家的衰敗，心裡頭卻越發的難。

近幾年來，鄉親們的日子都越過越好，為曾經白水村數一數二的人家，鄭大福卻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鄉親們對他的恭維和稱頌了，如今村裡比他家好的人家也不止一戶兩戶。

鄭大福心裡其實是有點怨的，怨雲蘿多事開那個皂作坊，怨雲蘿不近人不肯幫襯鄭年和鄭文傑，怨鄭穀不肯替兄弟侄子說。

他始終認為鄭家的發達還是得靠老大一家，讀書纔是正經的發家之道，不然像老二這樣在家種田，就算種出了以前從沒有過的高產糧食作，就算有聖旨嘉獎，不也沒能出去當個嗎？

當不了，那就一輩子都隻是個泥子！

不過袁承和李三郎都考中了進士，那就是真的能當了。

咋這麼快就考上了呢？明明跟文傑差不多的年紀。

村口很熱鬧，鄭大福卻站得遠遠的不敢靠近，看著被鄉親圍在中間的弟弟一家，想要不屑一顧，又忍不住的有些羨慕，羨慕之下還有對自的茫然。

「大伯，恭喜恭喜啊，七姑家的承哥兒考中了那啥亞元，聽小蘿說如果殿試不出差錯必能中前三甲，他就能在京城當，至是七品，跟縣太爺一樣的品級。哎呦喂，這以後說起咱鄭家的表侄兒在京城當，到哪兒都有麵子！」

有人看到了鄭大福，主過來與他攀談，都是鄭家人，但與袁承的關係也有遠近，最親的當數鄭大福兄弟了，或者說得更準確一點，最親的就是鄭大福，連鄭二福與他相比都要隔了一層。

鄭大福咧著笑了笑，笑得乾的說道「是啊，孩兒有出息，我們也都跟著沾。」

那位族侄沒看出鄭大福的不自在，還在一個勁的說「聽說袁家的表兄弟們都要回鄉來了，也不曉得來不來村裡，到時候可要好好的招待他們。」

袁家當年出事後不得不背井離鄉，如今三代過去，家有餘資，子孫也有了出息，是時候回來了。

這件事去年鄭大福在府城的時候就聽妹妹、妹夫說起過，聽說袁承下麵還有幾個弟弟，如今也到了能參加科舉的年紀，都想回江南呢。

鄭大福想到親妹妹，心也跟著鬆快了些，「說是要回來，可一大家子千裡迢迢的返鄉，千頭萬緒的事兒多著呢，怎麼也得忙活上一兩年時。」

畢竟不是回鄉探親，而是舉家搬遷。

雲蘿這個時候卻又不在家裡了，吃完小魚，在家裡的人越來越多的時候，就尋了個空隙出門，避過熱的村民，和爹一起去田裡檢視莊稼。

「幾百斤的種子還是太了，老夫人的意思是先用最好的良田來種植土豆和玉米，盡量多收一些。我估著時間，上個月才種下玉米，如今才剛過膝蓋，土豆卻是年後就切開埋了下去，如今秸稈都有些枯了，前兩天我從旁邊刨開泥土檢視，大的足有蛋大小，差不多能收了。」

鄭穀說起這個事就一改平時的寡言，整張臉上的表都顯得格外生。

他家最沃的那口田在塘下，約兩畝有餘，往年種稻子，一樣的伺候，卻每次都比其他田地要多收一些。

如今掀了地壟種上土豆，秸稈葉子都有些枯黃了，沿著緩緩的將泥土刨開，連串的土疙瘩就出現在了眼前，大的如蛋，小的似龍眼豌豆，跟雲蘿前世所見的個頭相差甚大。

鄭穀看著這些土疙瘩的眼神在放，徒手將整顆土豆旁的泥土開，歡喜的說道「之前說春季和秋季的產量有差別，我一直擔著心呢，不過眼下看來應該和去年差不多，加上株距小了，每畝田裡種的數量就多了，這……」

他一時間也算不出到底能有多產量，但隻是估的猜了猜就猛的倒了一口涼氣。

景玥從另一邊也開了一株，一個個的將沾在外麵的泥抹乾凈，聚一堆，「不懼荒地，產量奇高，味道也不差，以後若是家家戶戶都能種這個，老百姓豈不是再不用擔心肚子了？」

百姓不愁糧，軍中也不用憂心糧草不濟。

雲蘿到另一個方向又開了一株，發現接連從三個位置出的三株土豆大小分量都差不多，抬頭問鄭穀，「爹，這土豆是不是能收了？」

鄭穀翻著秸稈說道「看這秸稈的枯黃程度，應當是能收割了。我去年留了二十多株一直等秸稈完乾枯才挖開，土豆的個頭並沒有比之前的大多，還爛了一小半。」

「那就收了吧。」

鄭穀點點頭，「行！回頭我就去跟裡正叔說一聲，幾個手腳勤快細緻的，早些把土豆收了大夥兒心裡頭也能鬆快些。」

這些土豆現在可不僅僅隻是他一家的事，十裡八鄉的都盯著呢，裡正還專門安排了人在種了土豆玉米的幾口田邊巡邏看守，不敢有一點疏忽。

鄭穀還與雲蘿說道「去年一共收了千餘斤，除去實在太小的留了下來做種子，半數送去了京城，還有五百斤留在村裡，如今除了這二畝田還有河邊的兩口，總共大約五畝三分。去年種得太稀鬆了，今年就了些，但也不敢過。」

景玥聽了便問道「若是每一株都有剛才挖出來的三株產量，二叔以為每一畝能有多產量？」

鄭穀遲疑了下，著聲音說道「怕是能有八百呢。」

景玥頓時輕了口氣，然後看著雲蘿若有所思。

前世並沒有這樣的高產糧。

是因為阿蘿那時候的份還沒有被揭開，也就不曾在路上偶遇餘家運送種子的車隊，那些從海外來的種子於是被積存直至發黴蛀蟲嗎？

前世，大彧的糧食增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阿蘿到了塞外，打通了西進的商路，從大食傳進了幾樣高產的糧種；是召集農夫，提出了試驗田，提出了種子的培育，才讓稻穀從畝產三百逐漸提高，到他離世前，才將將到達畝產五百，那還是在江南最沃的良田上才能種出來的產量。

而土豆玉米這兩樣作，他前後兩世都是第一次見。

「阿蘿，這土豆能在西北種植嗎？」

雲蘿一下子就想到了西北的幾十萬大軍，「試試就知道了，不過那地方寒冷，一年兩作估計是不能夠的。」

景玥不莞爾，「一作就夠了。」

西北貧瘠又寒冷，但地廣人稀，到都是荒地。

至於產量，他也不貪八百斤，能有三百就足夠西北的百姓們欣喜若狂了。

有了這個，他能更早更快的打通西進之路。

雲蘿忽然覺得景玥看著的目在閃閃發亮，不默然，斟酌了下，說道「等過兩年種子多了，我讓人給多留一些？」

景玥嫣然，「好！」

雲蘿恍了一下，忙偏開視線不再看他，角抿輕綳著小臉，轉頭跟鄭穀說「爹，再去看看玉米。」

「哦哦，好。」鄭穀愣愣的點頭，忙在前麵帶路，眼角的餘卻又悄悄的往景玥上瞟。

本來以為景公子已經夠俊了，沒想到笑起來的時候還能更俊。

從田裡回去已是傍晚，鄭穀去找裡正說明天開始收土豆的事，衛老夫人派遣的管事也一直留在村裡，不過現在雲蘿回來了，那管事自然也就退到了後麵。

第二天，整個村子都忙碌了起來，裡正專門挑了那做活細緻的人來幫忙收土豆，五畝田地隻一天就連帶的收了回來。次日又把泥土翻了一遍，婦人和孩子們拎著籃子在後麵撿，爭取不落下一個土豆在田裡。

忙碌三天，土豆與秸稈分離，刨去表麵的泥土，放在籮筐裡上秤。

「九十八斤！」

「一百一十二斤！」

「一百零九斤……」

一筐又一筐，文彬在紙上書寫，裡正把算盤撥得劈裡啪啦響，鄭穀家不大的院子裡裡外外都滿了人，有的甚至踩到凳子上，趴在牆頭朝中間稱重的地方張。

「每一筐都有百多斤呢，我看著怕是得有三四十筐！」

「稱了幾筐了？」

「這可是能活命的好東西，下一茬穀家肯定種不完，是不是能給大夥兒都分一些？」

「我看懸，老夫人派來的管事在村裡盯了半年，即便有多的肯定也要運到府城去。」

「還有京城！皇帝陛下都下聖旨來賞賜穀了，肯定看重這土豆。」

「急啥？今年不行不是還有明年嗎？」

是稱重就稱了大半個時辰，裡正把算盤撥到飛起，來來回回的撥了足足三遍，撥到後來，他的眼神都是恍惚的。

算了三遍，裡正最後盯著那三個不同的數字有些發窘，緩緩的把算盤推到了李寶的麵前，搖頭嘆息道「老了就不了，寶啊，算數好，再給大伯核對核對。」

雲蘿站在旁邊聽到老爺子的話，不由得眼角一，耳邊也忽然響起一聲輕笑，然後就聽見景玥輕聲說道「四千七百六十二。」

同時文彬也在另一邊報出了一個數字，「三姐，總共是四千七百六十二斤！」

雲蘿點了點頭，算出的也是這個數。

不過……「先別說，讓裡正自己覈算清楚。」

文彬當即就閉的，景玥也含笑看著，覺得這一本正經使壞的模樣實在是可得很。

鄭大福從人群外了進來，裡正見了他連忙一把拉住，說道「鄭老哥剛才跑哪去了？穀出去找了好幾趟都沒見著。快來幫著算算，這總共是多斤？我咋算不對呢？」

鄭大福低頭去看桌上寫了數字的紙，一看之後忽然抬頭，詫異的看向了文彬，「這是寫的字？」

文彬抿一笑，笑得矜持又斯文，「是的爺爺。」

鄭大福有些恍惚，就好像是突然發現老二家的這個兒子也長大了，斯文有禮，很有讀書人的模樣，尤其這一筆字，竟是不必文傑的差。

鄭大福沒讀過許多書，但也不是目不識丁的文盲，他不懂鑒賞字跡好壞，但好不好看還是能分辨的。

他看著文彬忽然有些迷茫，直到文彬疑的問了一句，「爺爺，您怎麼了？」

一愣回神，鄭大福又低頭去看桌上的數字。

他並不用算盤，而是掐著手指算數，前麵的幾個數字來回的算了好幾遍才逐漸定下心來，伴隨著李寶撥算盤的聲音一起，終於算出了一個統一的數字，「四千七百六十二斤！」

這個數字說出口，連鄭大福和李寶自己都呆愣了一下，旁邊圍觀的鄉親更是忽然安靜，然後猛的喧騰了起來。

「多？」

「四四四千七百多斤？」

「一共是多畝田？十……十畝？」

「瞎說啥呢？一共是五畝三分多，就算是五畝四分吧！」

五畝四分田收了四千七百六十二斤土豆，畝產是多？

父老鄉親掰著手指頭怎麼也算不出到底是多，隻覺得那數字高得嚇人。

景玥轉頭看著後一筐又一筐的土豆，忽然深深的吸了口氣。

畝產近九百，比去年的五百八十斤又高了一大截！

雲蘿察覺到側的異樣，轉頭就看到景玥走到了裝著土豆的籮筐前，低頭好似在發獃，但覺得他整個人上的氣息都不大一樣了。

旁一隻小胖手過來抓著的角扯了一下，鄭嘟嘟眼的看著那幾十筐土豆，口水幾乎要從角滴落下來。

「三姐，我想吃土豆，也不曉得好不好吃。」

「去年不是吃過的嗎？」

鄭嘟嘟眨眨眼，那麼久遠的事，我哪裡還記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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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噠，今天就隻有這麼多了哦，車追尾了，我要去修車，不然過年就要開破車了，真是煩得很。e=(′｀)))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