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伴隨著瓷砸在地上的碎裂聲，有人扭曲了臉，「人都已經大張旗鼓的進了京城，你現在還告訴我你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避過了你們那麼多的耳目，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如何出現在京城附近的？」

損失了那麼多人手，結果想要對付的那兩個人卻安然無恙，直到他們突然到了京城之後纔算是終於找到蹤影。

這簡直就是個笑話！

旁邊似是幕僚的人出聲安道：「事已至此，大人現在惱怒也無用。衛小侯爺天資聰慧，又是被衡長公主和衛老夫人心教養大的，頗有當年衛侯的風采，隨著他年紀漸長確實是越發的不好對付了，現在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順利的一路避過了我們的眼線。不過，那位大小姐自失散，是在鄉下莊戶人家裡長大的，年紀也不過才將將十二，沒見過什麼世麵，如今乍然換了份又來到京城這個富貴地，想必心裡忐忑得很。」

「先生的意思是，從衛淺的上下手？」

「衛小侯爺如今長大了越發的不好對付，但是一個鄉下長大的豆蔻丫頭能有多難對付？哦，聽說衛大小姐頗有祖上風，從小就有一把子好力氣。」

這話與其說是在誇獎雲蘿，更多的卻是嘲笑。

一個高門貴，不通詩書、不知禮儀，憑著一蠻力混跡於貴圈中，不過是白白的惹人笑話罷了。

此時正在談論雲蘿的可不僅僅隻有這一家，另一座高門府邸之中，也有人在仔細思量，並與邊的人說著：「從衛家和衡長公主最近的行事來看，想必很是看重這位失而復得的掌上明珠，如今人雖已平安到達京城，卻不知有多雙眼睛要盯上呢。」

「父親以為，那些人對付不了長公主和小侯爺，就會從這位大小姐的上手？」

「在鄉下長大的，沒見過世麵的小丫頭，可不正是個再顯眼不過的肋嗎。衛漓能一路護安然到京城，可未必能替擋下之後的所有明槍暗箭。」

「還有景家呢，瑞王昨日出城打獵，回來時抓了一夥據說是山賊土匪，卻不送去刑部衙門，而是全都被關進了長公主府的地牢裡，也不知是哪一方人馬倒了黴。」

「哼！黃小子，真以為打了場勝仗就能在朝堂上橫著走了？」

他還真就能橫著走。

一場勝仗讓景玥徹底掌控了西北的三十多萬大軍，最富庶的江南有衛老夫人鎮守，外人本就不進去手，而京畿的衛軍一半掌在聖上手裡，還有一半在衡長公主的手上。

如今的朝廷已經不是十多年前的那個混朝廷了，聖上也不再是當年初登基時的那個惶惶然懵懂小孩。

景王府的繼承人已經長，衛家的繼承人也逐漸的讓人啃咬不，而他們一心簇擁在聖上週圍，聖上的江山就穩了一半。

在這般況下，雲蘿這個突然出現的弱點真是格外招眼，讓人蠢蠢。

雲蘿對於為了許多人眼裡的弱點還沒有切的會，現在麵對著從宮裡匆匆回來的衡長公主，看到這位與想象中有不小出的親娘，忍不住的有一點點發獃。

沒人跟說過，這位一路扶持著弟登基，至今仍掌控著京畿半數衛軍，手段狠戾讓無數人膽寒的長公主殿下竟是個病！

在宮中聽聞兒子兒突然到京了，衡長公主當時就放下正在與皇上商議的事，急匆匆出宮趕回了家。

雲蘿剛從浴室裡出來，迎麵就被摟進了懷裡，「淺兒，娘終於見到你了。」

「淺兒」這個稱呼讓雲蘿略微愣了一下，隨之反應過來在衛氏族譜上寫的是「衛淺」這個名字。

在浴室時已經聽到了門外的靜，也知道這個懷抱有些清涼的正是母親衡長公主，雖覺得不自在，但並沒有過多的躲避和推拒，還手反抱了一下，「母親。」

這一抱又覺得母親的甚是纖細，幾乎一的骨頭。

而聽喊一聲母親，衡長公主越發的紅了眼眶，摟著便不肯撒手，「淺兒，淺兒，娘找得你好苦，等得你好苦，咳咳！」

忽然捂連聲咳嗽了起來，眉兒彎彎、眸中含水，細膩卻帶著不正常的蒼白，又因為劇烈的咳嗽而生出兩片紅雲，櫻桃小淺淡，端的是弱無力、不勝。

衛漓見狀連忙上前扶著將勸說到旁邊榻上，而懷抱雖鬆開了，的手卻依然的抓著雲蘿，似乎一鬆手雲蘿就會消失似的。

雲蘿不得不跟著一起坐在了榻上，快過思維的將指尖搭在母親的手腕上。

唔，這破敗的子。

衡長公主的確實不怎麼好，沒有大病，可小病一樣能折磨人，尤其的底子都壞了，上還有未去凈的餘毒，且不止一種。

輕輕拂開雲蘿的手又反手抓住，懶洋洋沒什麼力氣的倚靠著墊，輕聲說道：「我們母久別重逢，就不要被這種小事掃了興緻吧。」

顯然知道雲蘿會醫，且醫湛，但顯然也並不想在這個母團聚的大好時刻說這種掃興的話題。

雲蘿不由沉默了下，然後點頭，「好。」

衡長公主便拉著細細的詢問起了過去十二年在鄉下的生活，即便這種事早已經通過各種渠道得知，說一句比雲蘿這個當事人都要瞭解也不為過，但還是想要再親口問問。

每每想到原本應該金尊玉貴養長大的兒卻因為有些人的惡毒心思流落民間，盡了苦楚，就恨不得把那些人碎萬段！

雲蘿懟起人來言辭犀利，但說起自的故事卻相當簡練，也沒覺得在鄉下的十二年就是苦。

起初幾年稍微難捱了些，到後來能填飽肚子自己養活自己，就沒什麼能限製的了。

但即便如此，衡長公主依然聽得十分認真，眼淚也是一把一把的往下掉，很快就把眼睛都給哭腫了。

雲蘿看著被丫鬟收下去的又一條被眼淚沾的帕子，回答起話來越發的簡潔隻挑著好話來說了。

這位母親，竟是個水做的。

水做的長公主哭累了也捨不得鬆手，拉住雲蘿要陪著一起睡，還是個需要兒寵的小公主呢！

這一睡就睡到了黑夜降臨，需要寵的小公主從沉睡中醒來，坐起就著簾外昏暗的燈看向旁還在睡覺的雲蘿，忍不住手憐的的手，的臉，最後還俯在雲蘿臉上親了兩下，喜之溢於言表。

然後悄悄的下床到了外間。

雲蘿在離開後睜開眼，手了剛才被親的地方，角有些僵，然後轉個繼續睡覺。

約的能聽見外間丫鬟們給長公主梳妝打扮的聲音，還有長公主輕聲的叮囑，「小姐一路奔波甚是辛苦，不可吵醒了。讓廚房裡多備些吃食，等小姐醒來後就立刻送上。」

「是。」

昏暗中，雲蘿的目似乎輕輕的閃了一下，然後完全的合上眼睛，呼吸逐漸舒緩。

確實有些累了，一路奔波，尤其是最近的連續三天在小驢車上顛簸，雖走的是寬敞道，但依然顛得渾的骨頭都鬆散了。

想念橡膠胎，想念水泥柏油大馬路。

長公主穿戴妥當，又悄悄進來看了一眼後才喜滋滋的轉出門，穿過廊簷花園一路到了長公主府，森的地牢之中被關著昨日剛送來的「山賊土匪」，纔不過一天的時間，卻幾乎所有人都萎靡了另一個模樣。

一個似乎領頭模樣的人被單獨拖出來扔到地上，他抬頭就看到了坐在太師椅上正低頭把玩著一長針的衡長公主。

兩邊牆上的火把燃燒得很是旺盛，但依然照不亮這個譎的空間，反而越發投影出無數扭曲的影。這些影隨著火焰的搖曳而變形扭曲，也投影到了衡長公主的上，映得脈脈含的水眸都似乎燃起了兩團幽幽鬼火。

「還是不肯說嗎？究竟是誰派你們設伏要截殺我的兒？」蹙著眉頭幽幽的說道，「其實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左右逃不出那麼幾個人，臨死之際難免會多蹦幾下以為自己還有得救，其實過不了多久，就算沒有任何證據，我也能把他們活剮了。」

輕喃如人私語，輕蹙的眉頭好像正為他們擔憂，然而從口中吐出的話卻隻讓人遍生寒。

雲蘿再次醒來時已近深夜，吃著廚房送上的盛夜宵，聽著院裡丫鬟與說：「殿下見您睡得香就沒有醒您，讓您好好休息，明日也不必早起請安。往常府裡隻有侯爺和殿下，侯爺也隻會在有閑暇的時候去給殿下請安。」

這麼鬆散的嗎？

雲蘿咬一口炸到脆的春捲，又舀一隻晶瑩剔的餛飩，哦，這隻竟然是蝦仁餡的。

抬頭看著那個丫鬟，「你什麼名字？」

大小姐終於問們的名字了！

那丫鬟忙福說道：「奴婢月容，原先是在殿下邊伺候的，知道小姐要來京城，殿下便將奴婢和如歌安排到您邊。」

站在旁邊的另一個丫鬟此時上前一步，福道：「奴婢如歌，請小姐賜名。」

都是十四五歲的姑娘，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和蘭香、蘭卉差不多，樣貌也甚是。

雲蘿其實不怎麼喜歡邊有太多人，但這是長輩的心意又不好拒絕。

想了想，便說道：「改名就算了，我不擅給人取名字，原來的著就很好。先前哥哥跟我說過，我邊至也該有四個大丫鬟，蘭香、蘭卉加上你們正好夠數了，以後我院子裡的事你們看著理，蘭香們也是剛來京城，你們多給們提點一下。」

月容和如歌對視了一眼，齊齊應道：「是。」

雲蘿此次京就帶了兩個大丫鬟，如今邊又多了兩個，至於院子裡的其他丫鬟婆子就不怎麼想管了，直接給四個丫鬟去理會。

至於說萬一管不好出了岔子，或讓不滿意怎麼辦？

一個人管不好，總有別的人能管好。

安排好之後，雲蘿就專心的對付麵前的夜宵，一個人，把這一桌子吃食全都幹掉了！

吃飽喝足後卻沒了睡意，在門口站了下，然後徑直出門到外麵走走逛逛消消食。

夜晚的侯府甚是靜謐，的院子是除正院外，地段最好、麵積最大、裝飾最緻的一個，出門就可欣賞池塘風景，可惜現已深秋，水麵上的蓮葉浮萍大都枯萎了，倒是池邊的花開得正好，一簇簇各各樣，在廊簷下燈籠的芒照耀中甚是熱鬧。

「賞還是得去沐國公府，沐國公府的老夫人甚，他家的花園也了深秋時節京城裡最好的賞去。」

後忽然響起的男子聲音嚇了月容一跳，霍然轉輕喝了一聲，「什麼人？」

蘭卉已迅速擋在雲蘿邊，目警惕的看著周圍，深夜侯府的後院裡，為何會有男子的聲音？這聲音還有些耳。

雲蘿卻抬頭看向了廊簷屋頂上，「景玥。」

一道影從屋頂翩然落下。

景玥今晚穿了一黑，剛纔在屋頂上幾乎與黑夜融為一，此時落到燈籠罩的地方纔被人看清。

月容看到他有些呆怔，蘭卉還擋在雲蘿麵前神不善的看著景玥。

就算你是瑞王爺，你也不能半夜出現在我家小姐的閨閣門外啊，若是傳了出去，小姐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景玥卻全然看不見們，徑直走到雲蘿麵前，手比劃了一下，說道：「三個月不見，你好像又長高了不。」

這話雲蘿甚是聽，麵上卻十分淡定，「你怎麼在這裡？」

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來見你！

景玥目微閃，輕聲說道：「先前在城門看到你進京了，就想來看看，沒想到你正在休息，我便不好打擾，剛才正想離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