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只得應了。心里直打鼓。陸家小姐帶人攔著不許回姑娘歇息的院子,就已猜到是出事了。可后來侯爺來了,有侯爺在,姑娘不至吃什麼虧吧?可聽適才姑娘那個聲音,鼻音很重,明顯是哭過的,難不侯爺訓斥了姑娘?可這件事,并不能怪在姑娘頭上啊。
落云在外頭候了好一會兒,周鶯才緩步從里出來。
月涼涼的照在蒼白的臉上,小巧的沒一,眼睛無神地半垂著,并沒有瞧向落云。
邁出門檻,腳下陡然一,落云忙將扶住了,才免于摔落在階上。
“姑娘,您還好嗎?那陸小姐究竟對您做了什麼?”落云豈能不擔憂,這些年相依為命,早視周鶯為唯一的親人。
周鶯搖搖頭:“別問了……”
不想說,也說不出口。
“走吧,耽久了,三叔……”提到這個稱呼,中了一下,垂下眼睛自嘲地笑了笑,“他要厭煩的……”
落云點點頭:“姑娘,您慢些,肚子疼得厲害嗎?您每回小日子,都遭好大的罪,手怎麼這樣涼?姑娘,您是不是委屈了?姑娘……”
主仆二人攙扶著,漸漸去得遠了。月門旁樹后,顧長鈞無聲地步出來,他朝他們離去的方向看了許久,直待再也瞧不見了,方踏步走回自己的院子。
推開門,里頭約還嗅得見那似有若無的兒香,他點了燈,屋中亮起來了,簾帳好好的掛在金鉤上,床上鋪了新的褥子,之前的被褥整整齊齊疊著放在一邊。適才地上那些大灘大灘的水跡也干凈了。這屋子里除了稍間大炕對面小屏風后的木桶還擺在那兒,幾乎已經抹去了所有曾來過的痕跡。
顧長鈞心很復雜,這種復雜的緒他覺著自己十分古怪。
他緩步走進室,在床上坐了很久。
心里頭千頭萬緒,不知該從何憶起,這時他偶然側過頭,發覺那垛疊得整齊的掉的被褥上面擱著一張字條。
“三叔,抱歉,給您添麻煩了,以后,侄兒不會了。”
簪花小楷,寫得整整齊齊,字很小,像為人一樣秀麗。
顧長鈞著那張紙,沉默了許久。最終借著燭火,將那字跡燒了灰燼。
不該留有痕跡,就當什麼都未曾發生,原該如此。
可顧長鈞漸漸發覺,有些事發生過,真的很難不去在意。
他去錦華堂瞧老夫人,偶爾能遇上周鶯,很沉默,甚至著意避著。
漸漸的他去昏省,甚至開始遇不上。
那晚的事兩人很默契地沒有提及,老夫人并不知在陳家發生的事,除了陳家家主,連陳氏也瞞著,只以為是周鶯實在不舒服,借著侯爺的車馬先行回了家。
羅百益這回很,沒有和任何人聲張,他偶然會在衙署攔住顧長鈞,跟他詢問周鶯的近況,顧長鈞自然不會答,連他也不知那姑娘近來怎樣了。
坐在錦華堂的臨窗炕上,老夫人□□熙給顧長鈞奉了新茶,顧長鈞淺淺抿了口,問起老夫人近來的病。
老夫人輕嘆:“我這把老骨頭,早是不中用了,是鶯丫頭不死心,非要著我喝那苦死人的藥,配合著那林太醫,一老一小嘮叨得我頭痛。也幸有他們,讓我得這些日子,自打了春,倒一日好似一日了。”
顧長鈞默了片刻,許久許久,方擱了手里的茶,輕聲道:“周鶯,近來不見在此服侍?”
老夫人笑道:“姑娘大了,眼看定親,還不著繡嫁嗎?總不能鎮日守著我。”
顧長鈞蹙了下眉:“嫁?”
“可不是?昌平侯夫人來過幾回了,想早點定下日子。上回不是問過侯爺的意思?不是有什麼變故吧?”老夫人見顧長鈞一副不大贊的樣子,登時懸心起來。
顧長鈞頓了會兒,依稀想起來,老夫人之前是在他跟前提過一。
昌平侯府的世子,配他府上的養,算是綽綽有余的。他那時怎麼說的?好像是說:“我沒意見,母親做主就好……”
心底忽然升起一抹難以言喻的悵然之。
顧長鈞起袍子下了地:“母親,兒子先告退了。”
老夫人人送他出來,顧長鈞在院外遇著候著的北鳴。
“隨意走走,不必跟著。”
他甩掉北鳴,一個人在園子里胡地逛著。
那晚的事,只是一時難耐藥做出的糊涂舉,原就不該當回事的。可后來林太醫又說了那些話,他心里忽然有些不忍。
這個寄養在自己府里的姑娘,這麼多年來,他除了厭惡,就是忽視,本從沒在意過過得如何。
說不清為什麼,怎就在林太醫說了那些話后,他心里再也平靜不下了呢?
在場這麼多年,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為了己方的利益沒什麼手段用不出,疆場上殺人如麻,得了個心狠手辣之名,被人害過,也害過別人,他早已連心肝都黑了,何嘗試過對誰有過什麼不忍,什麼憐憫?
不知不覺走到一個院前,他抬起眼,紫藤花架繞著屋檐一路鋪在院墻上,秋千架上坐著個看月亮的。
四目相對,兩人都錯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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