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害怕顧家的人覺得不夠好。許是自尊心太強,聽不得“顧家白養了”這種話。過去隨長輩參宴,常聽人譏諷的出。那年養母有孕,養父的幕僚曾建議,將送到城外家廟里頭。沒人知道,這幾年暗自用過多力,去合理自己在顧家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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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鶯舒了口氣,了肩頭的風兜,立在柏影堂前,將聲音提了提:“三叔!”
屋里頭靜極了,只聞頭頂枯枝被風吹的聲響。北鳴從里探出頭來,忙出笑:“姑娘不巧,小人正告知姑娘呢,侯爺適才有急事,外出去了。小人慢了一步,勞姑娘空跑了一趟,真是對不住。”
周鶯聽得這回話,卻是心里莫名一松。想到三叔那張不茍言笑的臉,著實是太張了。
“沒要。”周鶯微笑:“我給三叔做了幾雙鞋帶了來,北鳴小哥替三叔收著?”
北鳴恭敬地將落云手里的包袱收了,言不由衷地笑道:“姑娘有心,回來侯爺瞧見準高興。”
周鶯抿了抿,帶著落云去了。
自不會拆穿,這些年做的鞋,繡的裳,送來這柏影堂,就如石沉大海,再也沒見過蹤影,顧長鈞一樣都沒有用過。
次日,周鶯照舊去錦華堂侍疾。顧老夫人這病其實已經有些年頭了。丈夫早年死在了疆場上,留獨個兒拉扯著三兒一。顧長琛顧長鈞均是嫡出,顧二爺顧長林和顧淼是妾生子,顧老侯爺故去后,那妾侍就跟著投了井,顧老夫人心善,倒沒苛待的孩子。不想這樣的仁心并沒換來上天的厚待,三年前,顧長琛也因意外故去了。中年喪夫,老年喪子,顧老夫人的打擊太大,自打顧長琛去后,就纏綿病榻,每況愈下。
好在在這富貴侯門,多稀缺的藥也用得起,多出的醫者也請的到,老夫人病穩定下來,雖不大神,倒也平平安安到了今天。
周鶯服侍老夫人用藥漱口,又坐在床沿給老夫人了肩膀,平時這個時候,二嬸陳氏就該到了,周鶯就可以空去用些早點。周鶯瞧了眼滴,外頭就傳來幾聲說笑。
錦華堂的大丫鬟春熙忙迎了出去,老夫人坐在床沿沒抬眼,鎮定地道:“是狄家太太。”
周鶯料想大人們許是有話說,就想起退下。顧老夫人朝擺了擺手,低聲道:“你大了,也要學著待人接,不必退下,就守在我邊。”
不知為何,周鶯總覺得老夫人這話大有深意。
陳氏扶著狄太太進來,后跟著幾個打扮面的仆婦。各自按輩分行了禮,狄太太在炕上坐了。
周鶯就察覺到一束極為熱烈的視線投在自己上。正被人以審視的目上上下下地打量。周鶯故作靦腆地垂頭立在一旁,心里七上八下,覺得近來好些事兒都有些反常。
狄太太聲音微揚:“這位就是鶯姑娘吧?嘖嘖,不愧是顧老太君的孫兒,生得真是俊!”
顧老夫人沒有謙虛,反是笑盈盈地道:“鶯丫頭,過去給你狄嬸子仔細瞧瞧。”
一面笑道:“這丫頭自就乖巧懂事,這些年若不是在邊心服侍,只怕那些難關我過不得。”
狄太太道:“瞧您,說的什麼喪氣話?您老吉人天相,是最有福氣不過的。”手里已經握住周鶯的手腕,轉過臉來又仔細地瞧了瞧,角的笑意不曾落下,贊道:“早聽說顧家大小姐是個人胚子,比宮里的貴妃娘娘也不差。從前宴會上依稀見過一回,這幾年不大出來,如今一瞧,果然是花容月貌。”
養父母相繼過逝,周鶯守了三年喪期,輕易不大出門。有幾個手帕,不時來瞧陪說話。今年夏天開始,才又隨陳氏去參宴了。
狄太太說著,就從腕上褪下個石鐲子,周鶯臉上一紅,待要推拒,顧老夫人笑道:“你狄嬸子護你,且收著吧。”
周鶯只得福謝了。那鐲子還帶著狄太太上的香氣和溫,空曠地套在纖細的手腕上頭。顧老夫人方道:“鶯丫頭去吧,晨起就在我這兒忙,歇歇去。”
周鶯躬退出。后簾子放下來,約聽到狄太太低了嗓音道:“我瞧這丫頭果真出眾……葉家的意思,若是老太君和侯爺同意,年關一過,就開始議起來……”
周鶯回到青蘿苑,心里頭久久不能平靜。
不是傻子,自然聽得明白狄太太的意思。
狄太太是來替說親的,說的是葉家的公子……
周鶯說不出自己心里是個什麼滋味。一方面有些,完全沒料到如今到了自己說親。另一方面又十分不安,若出嫁,不得顧家要出錢出力替籌謀,這份恩,究竟何日才還得清?而顧長鈞又會給尋個什麼樣的夫婿?將來又會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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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鈞從錦華堂請安出來,蹙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開。
書房里,幾個得力的幕僚圍坐在桌旁。顧長鈞面前擺著張未完的畫,畫案上頭丟著一只蘸滿了墨的筆,墨點點滴滴落在那金楠木畫案上頭,并沒人去理會。
“……葉家雖不濟,底是在的。如今寧王正要收復那些勢力,若侯爺先開了這個頭,寧王行事就更方便。”
“我以為不然。葉家如今大不如前,自詡世家大族,一直不大將侯爺瞧在眼里,如今家世敗落,早沒了往日風,卻還妄想攀上侯爺這門親,若是允了,人人以為侯爺好相與,豈不什麼人都要湊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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