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在一旁聽了,只覺好笑,忍不住道:“你何時有了這般計較?從前宮中賜下之,你拿到就迫不及待要用,仿佛怕人不知似的,如今竟也知道了不敬二字。”
這確實漪如從前的做派。
至于道理,也簡單得很。從小到大,漪如的玩伴就是一群高門閨秀。這些人與漪如差不多年紀,當下,在大人們眼中也不過是一群孩。但孩也有孩的世界,雖然玩在一,但在大人們的耳濡目染之下,到了九歲的年紀,也知道了何謂門第。
嚴氏跟皇家走得近,卻只能說是顯貴,在那些世代居住在京城之中的高門大族眼中,不過是個暴發戶。漪如自然知道,這些玩伴之中,不人其實看不起,背地里壞話不。
可自有傲氣,并不是那等會被人隨意欺負的人。們說嚴家不過是仗著皇家的恩寵,漪如就索每次都將賜之帶在上,讓那些自詡為金枝玉葉,卻八百年也進不了一次宮的閨秀們看看什麼皇家恩寵。
每當看到們出不屑又嫉妒的神,漪如都覺得有趣得很。
而現在,漪如覺得自己當初也傻得跟那些閨秀們不遑多讓。皇家的恩寵,再浩也不過是鏡花水月,想要依靠它永遠笑下去,不過是妄想。
“從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漪如不以為然,“母親不是要我見賢思齊,讓我像阿妘那樣知書達理麼?”
陳氏道:“那也不該穿一舊,主公若是見了,只怕要有話說。”
容氏看著漪如,目了,微笑:“罷了,此言亦是有理。你父親在堂上等著,出去吧。”
到了堂上,嚴祺看到漪如的打扮,果然問起。
容氏答了之后,他不滿地揮揮手:“我們家是窮到要讓兒穿舊了麼?阿姆,到府庫里將中宮賜下的裳取來,給漪如換上。”
漪如看著嚴祺上的裝束,從頭上戴的到腳上穿的,無一不是宮中賜。
心下腹誹,這果然是親的……
“換什麼,”容氏道,“當下是何時辰了?再晚些,長沙王、崇寧侯、汝南侯他們都到了,豈非顯得你失禮。”
不提別人還好,提到汝南侯韋襄,嚴祺隨即警醒起來,吩咐仆人準備車馬。
*
到達宮中之時,已是黃昏。
先帝的子嗣不多,除了皇帝和長沙王,還有三個兒子,都在封地里。
故而為了讓家宴熱鬧些,除了長沙王一家和嚴家,皇帝還召來了崇寧侯王承業一家和汝南侯韋襄一家。
都是人,到了殿上,眾人紛紛見禮。
長沙王見到漪如,倒是隨和,微笑道:“君那日驚,不知別來無恙?”
漪如行禮,答道:“漪如無恙,多謝大王關懷。”
嚴祺也看著長沙王世子,道:“世子那日摔得比小重多了,這些日子,某一直擔心,不知可好?”
長沙王道:“亦無大礙。文吉實在客氣,孤還未道謝。”
這話,說的是嚴祺送去長沙王府的謝禮。他出手甚為闊綽,珠玉金銀,各珍玩,以及一匹價值萬金的西域名駒。除此之外,嚴祺還花重金從太醫署請了一名通治療跌打疼痛的名醫,天天上門為世子噓寒問暖。
嚴祺微笑:“世子救了小一命,區區心意何足掛齒。若還有什麼短了的,告知一聲,某定當辦到。”
二人寒暄著一番,各是客氣非常。
漪如看著他們,只覺嚴祺的語氣雖熱絡,卻莫名地各著一防備。他看著長沙王,眼睛笑得彎起,卻實則皮笑不笑,假惺惺的。
幸好沒多久,王承業和韋襄等人也來到,又是一番見禮。
漪如這件事,韋襄自是將始末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看上去頗是幸災樂禍,笑得怪氣。
“我原以為端午之后無甚大事,不得機會宮來向圣上請安,心中正是惆悵,不想圣上這家宴的宣召就到了。”韋襄慨,“當真是托了文吉府上的福。”
嚴祺自不在他面前吃虧,也笑了笑:“伯贊當真客氣,你我何等關系,我家的福氣自當有伯贊一份,斷不會了。”
二人每逢見面,一向如此,旁人皆見怪不怪,各自見禮。
漪如百無聊賴,正在心里估算著這宴席何時能結束,忽然發現長沙王世子在看著自己。
見漪如瞥過去,他的目隨即移開,看向別,一臉淡漠。
沒多久,皇帝來到,皇后和太子跟隨在側。殿上眾人隨即行禮,山呼萬歲。
皇帝一燕居常服,看上去頗是隨和。
“眾卿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禮。”他說,“朕久不曾設家宴,如今二弟難得回京,乃是真好。聚首不易,都且坐下。”
眾人應下,這才紛紛落座。
*
宮中的樂師敲鐘擊磬,竹悠揚。侍宮人捧著各珍饈,魚貫呈上。
宴上的氣氛確是家宴一般,眾人觥籌錯,先是祝皇帝安泰,而后,便說起些家常來。
皇后看了看長沙王世子,微笑道:“妾聽聞了世子那日在獵苑中救下漪如之事,雖不曾親眼所見,也甚覺驚險。世子英雄年,果然名不虛傳。”
長沙王妃謙道:“分之事罷了,中宮謬贊。”
今日這宮宴既是為這事而來,嚴祺難免要當眾自省。他倒是全然無所畏懼,早已準備得妥當,見時機到了,他向容氏使了個眼神,容氏帶上漪如,隨他一道離席。
三人走到殿上正中,向皇帝跪下。
“獵苑之事,是臣教不嚴,實慚愧不已。”嚴祺一臉痛定思痛,“日后,臣定當深以為戒,對小嚴加管教。”
說罷,他和容氏向皇帝鄭重一拜。
漪如跪在容氏旁邊,也連忙跟著伏下。
皇帝淡淡道:“此事,也并非全然壞事。若非漪如,這樁謀無以為人知曉。卿等無罪,起來吧。”
這話,自是給一切定了音。嚴祺全然在意料之中,出激之,再拜道:“謝陛下。”
待他們回到席上,坐在皇帝旁的王皇后也道:“陛下所言甚是,此事雖出了一番波折,卻也是好事。”說罷,看著漪如,正道,“可盡管如此,漪如也當好好自省。大家閨秀,自當貞靜守禮,豈可貪玩胡為。此番若非長沙王世子救助,一旦出了命之憂,家人又當何其傷心?日后切不可再重蹈覆轍,你當謹記才是。”
漪如聽了,覺得有趣。
皇帝口口聲聲說救了他兒子,卻只說無罪,毫無謝意。而王皇后則跟著話鋒一轉,說不該闖。
二人夫唱婦隨,似乎一點也不希這樁謀害太子的謀被及早發現。
在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老實,在席上向皇后一禮:“漪如謹記中宮教誨。”
一番表態,該說的場面話都說了,眾人繼續宴飲,氣氛和樂。
嚴祺端起酒杯,正要向帝后敬祝,忽而聽汝南侯韋襄對長沙王道:“那日之事,某還聽得了一樁傳聞,未知其實,想向長沙王求證。”
長沙王道:“何事?”
韋襄不不慢道:“某聽聞,世子救下嚴君之后,大王有意將君認為義,不知可有其事?”
這話出來,眾人出訝。
嚴祺的面則微微一變。
“此言不假。”只聽長沙王答道,“孤正是有意將君認為義。”
這話出來,眾人出訝。
嚴祺的面則微微一變。
“正是。”只聽長沙王答道,“以當日只形,若無君,吾兒或為那兇所襲。君恰恰趕到,豈非天意?孤見君聰明伶俐,甚為投緣。故而有意將君認為義。”
這話出來,堂上一陣安靜,目再度匯聚到了嚴氏一家的上。
韋襄提起這話頭,自是不懷好意。
他自恃家世出眾,又得皇帝青睞,其實也一直打著太子妃那位置的主意。他有兩個兒,一個六歲,一個八歲,雖比漪如年紀小些,但與太子配對卻也正好。
嚴家有文德皇后生前作保,許多人都不敢肖想替代之事,但韋襄并不這麼以為。在他看來,只要不曾定親,一切就都有轉機。故而皇帝登基,韋氏被立為貴妃之后,韋襄便頻頻弄出些事來,又是讓兒侍宮中陪伴公主,又是暗地讓帝師等人勸導皇帝,在韋氏這般德高重的世家大族之中挑選太子妃。
而與此同時,所有能讓嚴家在皇帝面前丟臉的事,他任何一件也不會放過。
比如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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