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誠先是沉默了片刻,隨后從嚨發出一極其嘶啞難聽的笑聲,“抱歉了,方叔伯,請恕我難以從命。且不提我里流著容家的,就單憑我手上現在擁有的容興份,容興的事,我也有權過問。”
“至于回利浦……回,我肯定是要回的,畢竟我在那邊還有那麼一份不大不小的家業,但什麼時候回去、回去多久,就不勞方叔伯心了。”
言盡于此,也沒有再假裝叔慈侄孝的必要了,拎起擱在椅邊的手杖,容誠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今日就多謝……”
方中杰在這時忽然出聲,“趙曉生。”
這個普通的毫無記憶點的名字,像一釘子,把容誠釘在了原地。而那段塵封在記憶深的往事,也在頃刻間顯出了它那猙獰的模樣。
耳旁仿佛有一縷幽魂在質問,“為什麼?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
因為父親的不公平!
明明他事事都不比大哥差,明明他能承擔得起容興的重擔,明明他也是父親的兒子,憑什麼繼承容興的不是他!
在片刻的失態后,容誠撐著手杖穩住了心神,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甚至還帶著一點疑的神態,“趙曉生?是誰?”
一頓,那疑變了惆悵,“我離開云城的時間太長了,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經記不清了。”
他既然記不清了,方中杰也不介意幫他慢慢回憶,“當年,你買通了汽修房的修理工,在你大哥的車子送去維修時,在剎車上做了手腳。你覺得這樣還不夠保險,又找到了一名趙曉生的爛賭鬼。”
此人是個貨車司機,因為酷賭錢,不僅把家底輸了,還欠了一百多萬的高利貸。
“——你大哥出事的那天晚上,他本來在慶城談事,中途接到你家里的電話,說你大嫂了胎氣見了紅,你大哥便急匆匆趕夜路回來。”
當時,慶城通往云城的高速路有一段因為山坡,臨時關閉了維護,需要繞道一個西華鎮的地方,再經由西華鎮附近的口上高速。
“你讓那個貨車司機提前埋伏在了西華鎮上你大哥必經的一個路口,然后讓他偽裝超載而導致的剎車失靈,撞向了你大哥的車,并在油箱泄后點了火,一把火把你大哥連同他的司機都給燒死了。”
容誠聽到這里,忍不住輕輕拍了一下手掌,“多年不見,方叔伯編故事的能力越發厲害了。”
“方叔伯,我知道您當年很看好我大哥,他的死讓您無法忘懷,但您也不能什麼臟水都往我上潑吧?”
“我承認,我是讓汽修房的修理工在了大哥車上的剎車片,但我只是希讓他出一場車禍,斷個胳膊斷個之類的,他畢竟是我親大哥,我們是一個母親生的,我只是希嚇唬嚇唬他,好讓他退出繼承人之爭,我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他的命。”
“至于您說的,那個趙……”容誠仿佛記不住似的,還特意停下來回想了一秒,“趙曉生是吧?這更是無稽之談了。”
容誠空著的那只手一攤,一副很無辜的樣子,“您剛剛自己也說了,大哥是因為聽說大嫂了胎氣見了紅,才急匆匆從慶城趕夜路回來的,可我又如何能提前得知大嫂什麼時候了胎氣,又什麼時候見了紅呢?”
“方叔伯,您可是看著我長的,我有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您應該很清楚的呀。”
“你確實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方中杰冷冷地盯著他的眼睛,“但你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你把宋和與母親的存在告訴你大嫂,你大嫂在悲憤之下這才了胎氣見了紅,并在電話中對你大哥說,要弄死宋和。”
“你大哥擔心你大嫂來,所以才連夜從慶城趕回來。”
方中杰說到宋和與母親時,眼睛不由自主地瞟了一下幾米外畫著青竹的屏風。
容誠則是一笑,“方叔伯可真是看得起我啊。我跟大哥一向不太親厚,他把宋和的母親藏得深之又深,我連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又如何知曉宋和的存在,又如何拿這件事去刺激大嫂?”
“方叔伯,我曉得您看我不順眼,認為我上不得臺面,但也不必編造這樣一個宏大謀來構陷我……”
“到底是我編故事來構陷你,還是確有其事,”方中杰打斷他,冷冷地說,“你大嫂還在世,那個趙曉生的司機也還沒死,你需要我把他們兩位請來與你當面對質嗎?”
到此時,容誠那宛如假面一樣的面孔上,終于皸裂出了一細,而著手杖的那只手,因為太過用力,而青筋突出。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后,容誠無所謂地一笑,“就算您把他們二位請出來又能怎樣呢?容盛已經死了,骨頭早就爛渣了,您現在把這些個陳芝麻爛谷子翻出來,又能改變什麼呢?是能讓容盛活過來,還是能讓他那個不的兒子一夜之間得開靈智?”
“呵!”容誠輕呵了一聲后,笑聲慢慢變大,為譏笑,“即便容致那小子真一夜間變聰明了,敢與我斗,方叔伯,您覺得他斗得過我嗎?”
“容致確實斗不過你,但你別忘了,”方中杰面平靜地提醒他,“你大哥可不止容致這一點脈。”
“他還有一個兒,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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