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有些發蔫兒,他不在,自己留在園子里也無趣。要隨扈去了,還有些事兒要鋪排,清漪園里也得跑一趟,和老祖宗辭個行是該當的。
“回去吧!”扶了扶扁方,挑了個喜鵲登枝的釵上,意興闌珊的問,“容嬪昨兒搬了?長春/宮哪個殿指給了?”
蟈蟈兒端了碗藥給,冷笑道,“自然是住西邊兒的,東間上屋有通貴嬪,西邊原本安置了一位貴人,礙著位份高,只好騰出樂志軒,自己搬到耳房住去了。主子還是仔細提防著吧,聽說邊的嬤嬤和皇太后宮里的掌事兒嬤嬤有。這樣的人,無事都要攪起三尺浪來,萬一存了壞心的在皇太后面前編排您,太后聽了的挑嗦尋主子晦氣,萬歲爺一個趕不上,主子豈不是要吃虧?”
錦書點點頭,“我省得,你讓金總管個伶俐人放到長/春/宮去,他給我盯了,有什麼就來知會我。”又哼了聲道,“我禮讓,安分也就罷了,倘或要攪和,我也不能縱著。是有位份的,上頭不發話不得,可邊的爪牙能夠隨意置,沒牙的老虎再兇又能怎麼樣!”
蟈蟈兒捧著巾櫛在旁伺候,想了想道,“費那樣多的手腳做什麼?直接回了萬歲爺,出道上諭打發到東北三所去得了。”
錦書直著嗓子把藥灌了下去,一肚子水晃,撐得人直打嗝。接了香片茶漱口,這才掖著說,“朝廷正是多事之秋,況且又沒犯什麼大過錯,萬歲爺不問緣由的罰進冷宮,老子兄弟面上不好代。那樣對我也不好,像是我這人不能容人似的,宮里人閑得發慌,正好人家說。”
正說著金迎福進來回話,輦已經在門前侯著了,幾個人草草收拾了就上輦,車滾滾直奔紫城而去。
翊坤宮離養心殿并不遠,規制比毓慶宮大得多,進戶便是一扇“明盛昌”屏門,臺基下有銅、銅鶴、銅爐各一對。前朝是鐘秀貴妃的住所,梁坊間飾蘇式彩畫,現今改了龍和璽彩畫。門窗也換了花式,萬字錦底五蝠捧壽板,萬字團壽步步錦支摘窗,宮殿大氣里出婉約旒秀。
“這是造辦連夜趕治的,萬歲爺說了,要在貴主兒回宮前完工,不許惹主子娘娘不自在。”李玉貴迎進門,沒戴頂子,太曬得眼睛都睜不開,還要賠笑道,“咱們主子爺對娘娘真個兒沒話說了,奴才還記得前頭娘娘不愿意近萬歲爺的,趴在彩門上死活不肯挪步兒。嘿嘿……想想那時候真是好笑。”
錦書莞爾,“諳達快別說這個,那會子小孩兒心,什麼都不懂,諳達笑話了。”
李玉貴一迭擺手,“貴主兒別管奴才諳達,奴才萬不敢當。主子如今地位不一樣了,奴才該當結,主子這一呼,奴才要折十年壽呢!”
錦書持重,也不再說什麼,一行人進了明間。
屋子是仿著坤寧宮的擺設,正中間設地平寶座,后頭架著屏風,寶座兩側各有宮扇。朱紅立柱上的描金對聯熠熠生輝。
“主子爺說了,貴主兒在翊坤宮是屈就,鑾照著先頭娘娘的排場來。”金迎福佝僂著腰送上寶座,笑道,“崔沒看走眼,主子娘娘福澤果然厚。前兒奴才送崔出宮門,他心里舍不下主子,叮囑奴才一定要伺候好主子。還說要把三個徒弟派過來,主子隨意兒給安排個差使,好替他在主子邊效力。”
錦書嗯了一聲,一人得道,犬升天,這原就是順理章的。欠著崔貴祥的兒,他這會子在太皇太后跟前當差,將來就算升不了十二宮都統太監,晚年必定是老來有依的。他沒有更親近的人,干兒子像撒出去的鷹,自己混得不賴,用不著干爸爸看顧。宮里就剩三個徒弟要安置,眼下晉了高位,提攜一把也合理。
“這麼的,我三個師哥給李總管,您給安排幾個好差事。”錦書沖李玉貴笑了笑,“我向來不問這些事,自己指派也不得法,就依仗您了。”
李玉貴誠惶誠恐,秧似的扎了下去,“主子言重了,奴才給主子分憂是份的事兒。奴才回去就找大總管查出缺檔,我記得造辦兩個采買,務府里個秉筆,都是得流油的好差。高叢那老不死的九兒是留給自己徒弟的,奴才說皇貴妃的師哥要頂缺,料他不敢不給。”
錦書點了點頭,“那就勞煩您了,這就辦去吧!”
李玉貴“嗻”的一聲領命退了出去。
金迎福垂手道,“要說崔的三個徒弟帶得真是好!個個都是沉穩人,面上不外,不哼不哈的心里有數,辦事踏實靠得住。”
錦書笑道,“是我干爸爸能耐高,名師出高徒一點沒錯。我后兒要去給老祖宗請安,您替我置辦點東西,我惦記我干爸爸的子骨,帶些補藥給他。”
“是咧!”金迎福打了個千兒,“主子勞頓,先歇會子。宮膳房回頭就排膳,嚴醫在抱廈里侯著,等主子用了膳就來請脈。”
錦書坐直了道,“甭等了,傳進來吧!”
金迎福應個嗻,卻行退出去,小跑往延洪殿傳鈞旨去了。
第172章 風疏雨驟
蟈蟈兒伺候著挪到偏殿里去,放下幔子設起了屏風。嚴三哥隨后進來,后還跟了兩個太醫,一溜隔著綃紗帳子趴在地上磕頭,“奴才們叩請主子娘娘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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