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大怒可不是鬧著玩的,眾人魂飛膽喪,齊齊退到三丈開外,抖抖作一團。
皇帝坐在暗里,眼神如鷹隼般凌厲,“朕最恨被人欺瞞,你好大的膽子!”
極度的恐懼,卻咬著牙不說話。
他怒極反笑,“好啊,這會兒鋸了的葫蘆了,你的伶牙俐齒呢?”
哆嗦著應道,“萬歲爺消消氣兒,奴才罪該萬死,萬歲爺要剝皮筋,還是白燉油燜,奴才聽憑主子發落。”又悶聲補了一句,“氣壞了圣躬,奴才再抄兩本《金剛經》也不夠抵罪的!”
皇帝被那幾句話弄得哭笑不得,順了半天氣才道,“往后和那些個太監逗悶子,怎麼張全是那種調調!”
錦書老老實實應個嗻,終于長出一口氣。這狂風驟雨來得快,收得也快,所幸沒有一個怒雷劈下來,否則這會兒準糊了。
皇帝放了恩典,“你起喀吧。”
錦書麻利兒爬起來謝恩,垂著手眼覷他,他了汗巾子自己拭被茶水濺的胳膊,那夔龍紋的箭袖烏泱泱了大片。忙上前拿帕子給他,可那夾袍早吃了水,再不干了。抬了眼看他,“萬歲爺,奴才傳尚的太監來伺候您換裳吧。”
皇帝瞧著那雙澄澈的眼睛,里頭波瀲滟恍惚要沉溺進去似的。他似笑非笑的說,“既這麼,連一道換了才好。”
缺心眼的哎了聲,歡快道,“奴才給您生火盆子去。”
皇帝慢吞吞道,“然后驚太皇太后,問怎麼弄臟了袍子,朕就說你對朕扯謊,太子明明來請了安,你卻說沒有,朕惱了,打翻了茶盞。”
錦書越聽越后怕,這要是捅到太皇太后面前,不得又費口舌。落了短的是,那天太子到了慈寧宮門口并沒有進來,兩下里夾攻……不堪設想!
瞥一眼他的袖子,結著說,“那怎麼辦?”
皇帝反問,“你說怎麼辦?朕就這麼晤著。”
忙搖頭,“那不,天冷。”左右一看,墻矮柜上擺著個繃子,是繡了一半的手絹。急忙卸了花繃拿過來,“萬歲爺,奴才給您墊著吧,還能吸掉點兒氣。”
皇帝看著忙碌很用,威嚴的應了把胳膊過去。
錦書草草卷了就塞進他袖籠里,皇帝突然一激凜,嗬了聲,嘶嘶起了冷氣,把嚇得僵在原地不敢彈。
“是什麼?”皇帝攏著眉心喃喃,把帕子了出來,上頭赫然是繡花針。這下他覺得愈發疼了,虎著臉道,“這是給朕上刑啊!你是心的?”
早駭得臉煞白,一就跪下了,“萬歲爺,您殺奴才的頭吧!”
皇帝無奈的舉手在脖子上一比劃,“真要殺你,都能殺上十回了。朕……或許真該殺了你,否則你遲早會要了朕的命……”
第六十一章 不管盈盈
嚇得不輕,打著擺子說,“萬歲爺,奴才這就請太醫去。”
皇帝角直往下耷拉,“多大點事兒,請什麼太醫!你起來,別不就下跪,往后背著人時就甭磕頭了,有話站著說,還要直了腰桿子。”
錦書躬道是,又小心說,“奴才瞧瞧您的傷吧,值房里有藥,奴才去取。”
皇帝擼起袖子,男人的胳膊和人的胳膊不一樣,到底是練家子,結實有勁兒。錦書也顧不得害臊了,湊近了看,卻是汗林立,什麼也看不見。
又往細了看,吶吶道,“在哪兒呢?真著您了?”
皇帝氣結,敢還當他訛人是怎麼的!另一只手往腕子上一指,沉聲道,“這個紅點兒,瞧見沒有?這是針眼兒,不是刀傷!”
木訥地哦了聲,“主子稍等,奴才這就取藥去。”說著快步出了正殿,一灑花簾,正撞在門口的李玉貴上。
李玉貴被撞得一踉蹌,穩了子慌里慌張把拉到一旁,朝殿努了努,問,“怎麼樣了?還火著嗎?”
錦書繞過他往配殿里去,邊應道,“消了火了,這會兒沒事兒了。”
李玉貴嘆道,“到底錦姑娘臉面大,三兩下就哄住了。”看翻箱倒柜的就問,“找什麼呢?”
錦書手上一頓,怯生生道,“諳達,我把萬歲爺的胳膊弄傷了。”
李玉貴五移了位,驚呼道,“神天菩薩!您可真行!夠把祖宗從祖墳里拉出來鞭一頓的了!傷著哪兒了?趕請太醫吧!”
錦書苦著臉說,“我把繡花針在萬歲爺胳膊上了,可萬歲爺說不是什麼大事,犯不著傳太醫,點藥就了。”
李玉貴聽得直倒氣兒,姥姥的!都這樣了還能不殺頭,連呵斥都沒聽見,真個兒是稀罕到骨頭里去了!他搖著腦袋長吁短嘆,生了的橫豎是不一樣的,一針算什麼,就是拿頂針整的捅進去也不帶發火的!他拍了拍的肩膀,“丫頭,你可真夠有福的了,自個兒多珍惜著點吧!”
錦書含糊著應承了一聲就往明間里去,邊走邊想,什麼有福!對著仇人強歡笑,自稱奴才,又是磕頭又是伺候,這樣的福氣寧肯不要,如果可以,一輩子再不相見才好呢!
南窗戶的簾子打起了一個角,皇帝微側著子,明的春照在他的膝蓋上,他凝神看手腕上的針眼,越看眉頭皺得越,眼皮都沒抬一下,冷著聲道,“又在發什麼愣,還不過來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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